李全给我端上一杯茶，我喘着气呷了一口，放下杯子，呼吸还没平息下来，就给他讲述了联名信的事，“几条罪状，详细列举，还有事实做依据，而且，不少同事在下面签名了。”
李全笑了起来，点了根烟，递给我一根，我接过烟没点上说：“我现在理不出头绪啊，感觉很悬。两头不是人。你说，那像一把把尖刀，直戳我们主任的要害啊。”
“就这五条罪，想扳倒一个主任？”
“还不够啊？”我放下茶杯，不可思议的问。
“我们分析一下吧，强权专制，那是一元化领导，这是中国特色的领导方式。民主集中制，对，充分尊重大家的意见，是民主，但最后，还是要组织来集中，谁是组织，组织它有口有手吗？组织就是核心的那几个人。这么大的一个组织，你张三他李四都插进来放屁，还能干成什么事？岂不都乱了套？工资低，那就是说要提了？我说过，在大公司，就要平衡，你说你的能力，一个月能拿两万，那其他人呢，同等职位的，至少也要个一万五六吧。好，你们今天提工资，全部门都提，其他部门呢？整个集团都提？可能吗？大公司本来的薪水都是有制度的，这不是在和制度叫板吗？扳倒了主任，明天再来个新的，听你们的话提你们的工资，他做得到吗？做不到！工作强度吧，什么男人女人畜生的，谁说这话，谁的脑髓就是给狗吃了。谁不知道，国有企业相比民企要清闲多少？就算忙吧，那是大家都忙，别人能干事，你们就不能干？不能干，那就走吧。。”
我心里莫名的松了口气，把烟点上问：“这么说，这事成不了？”
李全说：“话都是活的。如果上面想撤下你们主任，这就是个很好的机会，推波助澜牵出更多的东西，事情也许还能成。但你们主任混到今天，也不是吃干饭的是吧？那就行了，这几条罪状，可以扳倒你们主任，也可以辩证的成了她的几大功绩，搞不好，由此开个表彰会，也不是不可能……在中国，领导倒台有一个雷区，他一碰，有人挖墙，他就必倒。这个雷区，就是经济问题。这五条罪状，没有一个是。就是说，没有打到领导的致命之处，你听说过古希腊神话中的阿基琉斯的故事吗？”
“我听过，荷马史诗里面有写。阿基琉斯是古希腊战无不胜的英雄，传说他小时候，他母亲把他放到冥河中修炼，由于冥河的水流太湍急，他母亲疼爱孩子，就死死抓住他的后脚跟。这样导致他的最致命的弱点就在后脚跟上。特洛伊战争中，阿基琉斯攻城拔寨，但是亵渎了太阳神阿波罗，太阳神把他的这个弱点告诉了特洛伊王子，结果阿基琉斯给特洛伊王子一箭射在脚跟上，呜呼哀哉了。你的意思是，经济问题，是领导们的阿基琉斯之踵？”
李全看着我，眼里满是赞赏说：“可造之材。没错。所以暂时来讲，这联名信，并不能一箭把你们主任置于死地。但也要看看他们背后的关系。”
“那我现在怎么办？”
“这对你来说，这信息是个机会。怎么办？你那么聪明，不用我说。”他笑起来。
“往我们主任那边倒？”我问。
“谁当这个家，你就为谁办事。你呢，想在这里混，就得抓住这次机会。”
那个可怕的想法从我头脑里又重新闪过，为了确认是否是这方法，我装不懂的问：“你说，告密？”
“没那么严重，不叫告密，他们的摊子已经铺得这么大了，还有什么秘密可言？所谓保密，人数最重要，一个人知道，那是绝密；两个人知道，那是相对绝密，因为不是你说就是我说；三个人知道，算保密，因为责任人能很快排除出来；世界上的事超过三个人知道，那还算秘密吗？你看这上面，多少个人签字了。”李全指着我的手机图片问，话锋一转，说：“但是如果迟了，你就有可能是同伙了，和这名单上的人，没什么区别。”
“不行不行，我做不出来。”我摇头。
“职场如战场，刀光剑影、虚与委蛇还少吗？联名信这把戏，以前有，现在有，以后也会有。卷了进来，就别想清白了。无害人之心，但要有自保之手段，懂吗林东？”李全胜似闲庭信步的说，“回去想一想，但不能拖，最好就今晚。”
我起身准备告辞，李全送我，到门口拍着我的肩膀：“人都是摸爬滚打出来的，小伙子。”我道谢后下楼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