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不吃药反而好些。我的丈夫是个精明的商人，而我是卓氏称职的当家主母，很多事情我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很多事情其实不要那么清楚才比较快乐。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的丈夫要置我于死地，但可以肯定的是：死掉的雅言比活着的雅言对他有用。我觉得很悲哀，因为我想起翔说过，“反正我也无处可去”。有时候我想，若我是他，我会离开这里吧？或许我会带着长生一起离开，或者还有闲歌……这想法让我难过——原来我始终与他毫无瓜葛。
136書屋 136book.com
我的时间不多了，连长生都时常来看我。长生小时候跟我很亲，我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骨肉，但后来，他的眉眼越发的像翔，风言风语也随之而生，我知道很多人都怀疑长生是我跟翔的私生子——真是好笑，难道那滴血认亲是假的吗？但从那开始长生便不与我亲近，倒是很黏他父亲。闲歌偷偷地告诉我，长生其实很挂念我的，这让我更加难过，我终是没能照顾好他，让他小小年纪就如此顾虑重重。我曾问翔，是不是应该告诉长生关于他生母的事。翔说，随你。
我不忍心，这未免有些残忍，他还只是个孩子，可他有权力知道，而我的时间不多了，这件事不是应该由我来说吗？
136ｂｏｏk.com
那一天还是来了。
www.136book.com
当我从昏迷中醒来时，我苦笑，又从鬼门关逃了回来，我注意到大夫微微地摇头、眉头紧皱，或许他是在说“没有下次”了吧？病榻边，闲歌眼泪汪汪地握着我的手，长生的眉皱成了川字，与他平时油滑乖巧的样子很不相称。卓不群不知在忙些什么，没所谓吧，我们从很久以前不就是相敬如宾不相睹了吗？我有些吃力地抬起手，轻轻抚平了长生眉间的皱纹，笑了。
“小孩子家，皱得像个小老头儿一样。”我望着那双好看的丹凤眼有些失神，他在做什么呢？是否弹着我曾为他弹过的曲子？是否画着我没见过的风景？是否又在呆呆的出神？我还不想死，我心中尚有牵挂！“九天翔……九天……”
“娘！”长生气愤的声音响起来，“都下去！”以往他对下人都很随和。“娘，您怎么还想着他？您现在不是应该想着爹爹吗？我不许您见他！”
“哥哥，你别这样……”闲歌可怜兮兮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吧，不见。”是啊，我见他要说什么呢？他会不会想要看我最后一眼呢？我这个憔悴的模样，还是不要让他看见比较好吧？“闲歌，帮我把柜子里那件红色的袍子拿出来……咳咳，咳……对，就是这个。”我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吗？“给他送去……帮我问他，问他……喜不喜欢……”
“姨母，”闲歌看了看满脸怒容的长生，“我这就送去！”说着快速地跑了出去。
我好累，闭上眼睛，我感觉到长生冰凉的手握着我的手，“娘，娘……”他哭了吗？这孩子从小好强，很少哭的。长生，你不是我亲生的——我要如何说得出口呢？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雅言！雅言！”温柔的、好听的声音，我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梦中，他也曾这样看过我，那时他穿着我亲手绣的暗红色凤纹长袍，笑着叫我的名字……
“雅言，这件衣服真美，我很喜欢。”他将手放在我的额头——这真是一个温暖的梦！我觉得自己似乎又有了些力气。
“别碰我娘！”长生的声音！
真的是他！九天翔！他真的穿着我缝的长袍对我笑着，真的是他！
“雅言为何流泪？你不喜欢这个地方吗？”翔轻轻地抹去了我眼角的泪水，他的手是温暖的。“你说过想去看看美丽的地方，可惜始终没有机会。不如我现在带你去吧，好不好？”
“嗯。”我轻轻点头——一直以来，我都告诉自己，要做卓氏合格的当家主母，可回头想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妖孽！放开我娘！”长生忍不住冲了过来。
“长生，他是你舅舅。”我蜷缩在翔温暖的怀里，似乎有了力量。“你是你爹跟翔的妹妹所生，所以才会长得像他。对不起，隐瞒了这么久……”
“娘？不可能！那我不就是凤凰的孩子？不可能！娘怎么可能不是我的亲娘？娘你骗我……”长生倔强的脸上现出两道闪亮的泪痕，让人看了心疼。
“长生对不起……可是娘，已经没有时间了，娘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长生对不起……”我的眼泪也流了下来，我的孩子啊……
“闭上眼睛。”翔轻轻地说着，我看到一道白光闪过……长生，多年以前你已经选择了你的父亲，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