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眼前的鲛人发呆,与红尘湖底苍白的尸体不同,他是活生生的,皮肤极白,白得甚至有些发蓝,泛着水润的光,赤裸的上身露出健美而柔和的肌肉,清晰的锁骨,胸膛和肩膀上似乎缠绕着淡蓝色的花纹,手肘处有鱼鳍样的东西,薄如轻纱,想来在水中游动时一定极好看!修长的手指,指甲很长,是鱼骨一样苍白的颜色,看起来有些狰狞,下身的鱼尾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青绿色鳞片——鲛人是水做的。
直到小白不满地“哼”了一声,我才回了神,哎!这小心眼儿的家伙向来看不惯我欣赏美男。
鲛人看看我们,随即向小渔伸出手去……
“住手!你,你,你别过来!”福叔大吼一声冲上去护住小渔,手里的鱼叉攥得紧紧的。“我就这一个姑娘,绝不能……绝不能……”福叔在发抖。
那鲛人嘴角勾起一抹满不在乎的微笑,继续向小渔靠过去。然而他突然停住了,视线越过福叔和小渔,看向了我这边,我愣了一下,却发现他并非在看我——原来小白摘掉了纱帽。
小白面无表情,连眼睛里也是空的,他像一尊精雕细琢的玉像,有着不真实的完美,他又是活生生的,只是明明他就在你身边,却让你觉得他站在高高的云端俯视你,俯视这卑微的平凡世界。鲛人的美很鲜活,像柔媚的水草,像鲜艳的贝壳,但他只是妖……
那鲛人眯了眼睛盯了小白一会儿,然后甩了甩头发,似乎对小白的挑衅很是不屑,却没有再靠近,他掌心向下虚按了一下,水中升起一根细细的水柱,上面托着一件粉红色的东西,竟然是小渔的包。他弹了一下指甲,那包便滚落在小渔脚下了,随即,鲛人倏地没入水中不见了。
“是他……是他……我又见到他了……”小渔蹲下身,抱着她心爱的小包裹喃喃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福叔和栓子目瞪口呆地望着小白的样子。
小白没事儿似的转身回了船舱,福叔和栓子也卖力地把船划回去。我过去拍拍小渔的背,她转过头来看我的时候脸上流了两行泪。
“你看,”她解开包裹,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料子很糙,针法是最最普通的那种,却绣得很认真。谁会想到,这样的一个荷包里,竟然有一颗圆润美丽的珍珠!这颗珍珠有黄豆大小,形状很美,难得的是那颜色——深紫色,柔和的珠光仿佛有着温暖人心的力量!“好看吧?是他给我的。”
原来小渔曾经见过那个鲛人。福叔只有小渔一个孩子,原本小渔有个哥哥,福叔很喜欢他,可是有次出海,那个男孩儿再也没能回来,福叔很伤心,就格外宝贝这个女儿,所以从不带小渔出海。靠海吃海的小镇里,人们都以打渔为傲,就连小孩子也不例外,当时七八岁的小渔受到了小朋友们的嘲笑,就偷偷自己划了船出了海,结果在海上迷失了方向,害怕之下放声大哭。哭声引来了那个鲛人,或许是觉得这孩子可怜,便扔给她一个蚌,小渔翘蚌壳翘得不亦乐乎,连哭都忘了,等到看到了那漂亮的珍珠,高兴地向那鲛人献宝,他自然是不在意的笑,还指点她回了家,之后小渔一直想再见到他,至少要对他说声谢谢。
“可是,可是我这次,还是没能谢谢他……”小渔抹着眼泪。
我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这孩子只怕是迷上那鲛人了。以后她会嫁给一个平凡的男人吧?然后有自己的小孩,继续出海打渔,但她心里会始终有那么一个出水的美好身影,直到变成一个小老太婆、一抔黄土,而那个鲛人还是当初柔媚好看的样子。想到这里,不禁有些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