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是,全程观看的小美玲却一声没哭,就这么看着。自记事以来这个父亲就没给过她一次好脸,后来她跟着妈妈在姥姥家生活,几乎没回过六队这个家,对这个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好记忆的父亲已经很陌生。父亲要和母亲彻底分开,对她来说,以后就似乎不用再回这个让她害怕和讨厌的家庭,她反而很高兴,因为她最喜欢真心喜爱她对她好的妈妈和妈妈这边的亲长,不喜欢对她凶的爸爸以及父亲家里那些对她不好骂她是“野种”的长辈们。
现在看到这个她心目中经常欺负她和妈妈的“坏人”被打,她竟然没有感觉到害怕。不像一般小孩子看见大人打架会受惊吓会哭,她反而显得有些高兴。
从六队离开时,是梁薇开的车,她也是梁家除梁伯之外唯一会开车的女人,大概是担心陈冬情绪不稳,所以她当起司机。梁燕坐在副驾驶,陈冬就抱着小美玲和简娘一起挤后座。
陈冬抱着小美玲问:“美玲怕不怕?”小小罗莉奶声奶气的说:“不怕,舅舅揍坏爸爸,美玲不怕,美玲好开心。”
“美玲要记住,以后那个大坏人不是你爸爸了,美玲不要这样的坏人当爸爸好不好?”
“好呀,美玲不要大坏人当爸爸,舅舅给美玲当爸爸吧。”
陈东就哈哈笑:“舅舅是舅舅,不是爸爸,不过呢,小美玲你把舅舅当成爸爸也可以啊,爸爸能给你的舅舅都可以给你,舅舅以后会保护你,疼你爱你。”
“那我们拉钩钩,”小美玲很认真的伸出小手指,和陈冬拉钩。
旁边的梁薇微笑:“小孩子懂什么,你这么说她听不懂的。”
“美玲能听懂!”小萝莉大声反驳。
本来表情紧绷情绪有点紧张的简娘和梁燕也露出了笑容,放松了下来。
陈冬亲亲她的小脸:“美玲这么可爱,家里有很多人喜欢你爱你。是吧?除了舅舅,还有妈妈,有姥姥姥爷,还有大姨二姨三姨,嗯,还有陈夏小姨,你陈爷爷刘奶奶,大家都喜欢美玲,对不对?以后记住了,姜家那些人以后和我们美玲没有一点关系,我们不认识他们,他们都是坏人。记住没?”
“记住了。”
“那就拉钩勾。”
“嗯,拉钩。”
陈冬看着副驾驶位置上的梁燕说道:“美玲以后改姓梁吧。美玲,以后和妈妈姓,不和大坏人一个姓,好不好?
“好啊好啊”,小孩子很高兴,拍手笑。
梁燕看看后视镜里的老小三人,张张嘴,却没说话,若有所思。
梁薇双手把着方向盘,斜瞟了一眼身边的四妹,表示赞同:“冬子说的对,那边早都不认孩子了,还到处说三到四乱传小话,干脆就改了,不和他姜家沾一点关系。”
简娘有点犹豫,看看女儿,又转头看看一脸高兴的外孙女,推推陈冬的胳膊,声音一如往常软软柔柔,一幅没底气的样子,脸上迟疑着说道:“这合适吗?要不等回去再商量商量......”,看到小女儿转过头来脸色不愉的看她,便住了嘴。
“妈,大姐说的有道理。”梁燕咬咬嘴唇,眼神坚定起来:“姜家已经把事做绝了,现在闹得满城风雨的,我也没了退路。我早就想过,既然离了就彻底了断。以后他是他我是我,孩子就随咱家姓。这事以后你和我爸就别管了。离开他我会过得更好!”
简娘叹口气不再说话,孩子们长大以后都有了主见,不爱听长辈的,就是心疼老四这以后的日子可咋过。
她现在可不会想到,现在看起来最受挫折生活最不顺的这个小女儿,在未来会是梁家最出息的闺女。
“派出所那边我来找人,有关系办户籍更名是很简单的。”陈冬自告奋勇。
从那时开始,原本的姜美玲就变成了梁美玲。
第二天陈冬又去了六队,这次是瞒着梁家人悄悄去的。堵着姜少波又是一顿打,然后扬长而去没人敢拦。没料到煞星又来的姜少波一家欲哭无泪。第三天他又来的时候,姜少波已经躲了出去,他带着一帮朋友在队里转来转去,生产队的领导实在没招了,最后还是打电话把远在分场正上班还不知情的陈华和刘慧两尊大神请来才把他弄了回去。
那是陈冬第一次发那么大火,大半原因是因为姜少波,这家伙和四姐分居后还没办理好离婚手续就和另外的女人搞到了一起,着急赶走梁燕就是为了给这个女人腾地方。陈冬带去的朋友中的几个本来跟着看热闹女生这次派上了用场,把那个当时住在姜少波家的女人堵住一顿收拾。
还有小半原因也是因为梁伯简娘大葫芦瓶和四姐她们对他的隐瞒。虽然他也能理解,但就是生气。所以只好让姜少波倒霉了。
以前有什么需要动手的事情陈冬从来都是不会直接出面的,找人处理就行。可这次他忍不住亲自动了手。要不是理智还在,刻意控制只打疼不打残,姜少波一定会少个零件。
当时事情闹得很大,第三天父母把他提溜回来之后,亲自送他进了派出所“协助调查”。不过最后陈冬屁事没有,他事前已经安排了顶缸的,花点钱而已。派出所那边都知道他是谁,而且确实没出啥严重的大事。最终给出了个家庭矛盾纠纷,派出所对闹事者进行了批评教育就放了人,连事先预备的顶缸手段都没用上,不了了之。
其实即使派出所长不是死党牛胖子的老爹,陈冬也有把握全身而退。毕竟父母的关系摆在那里,再说也没真打出好歹,都是皮肉小伤。
那一次连着三天的不断堵截和暴打,应该是给姜少波留下了心理阴影,以致于再见到他都是躲着走的。
或许也是因此才给当时还没有改姓的小美玲留下了崇尚暴力的诱因?姜少波对她娘两个又骂又打,“贱女人”“野种”的说法,还狠心将他娘两个赶回娘家,本来就使才记事的懵懂孩子带来了身心双重伤害,结果陈冬以暴制暴,打跑了“坏人”,让那个坏人不敢在欺负自己和妈妈。让她将“强大粗暴”视为值得效仿推崇的“榜样力量”。
那时候,大葫芦瓶才第一次对他说,小家伙终于真正长成了男子汉。她不会再用看孩子的眼光看他。
不用看孩子的眼光看,那要咋看?
“看男子汉的眼光看呗。”那时候大葫芦瓶翻白眼嗔他的神韵很雅致。
这都是还未发生的“故事”。相信这件事在未来该发生的还会继续发生。有些问题已经注定会发生,在当初梁燕和姜少波结合之后,这个劳燕分飞的未来注定不可避免。即使陈冬重生回到现在也没法改变了。何况他根本不想改变这个结局。他一直认为姜少波根本配不上四姐。
但是陈冬不希望四姐和其他粱家人再像上一世那样被姜少波折腾的身心俱疲。
陈冬在想,自己既然回到了这个时间,一定会事先尽量做点什么,至少不会让四姐继续在那个家里太受委屈才行。
现在他能确定的就是,他不会和上一世一样直到最后时刻才知道四姐的事情。
那时候他上了高中不经常在家,后来更是搬到了总场住,精力已经分散了,加上粗心大意没多想,所以没及时发现。
那时候大家都不会告诉他一个学生那些烦心的家务事,小美玲回姥姥家住他都没发现异常没多想,直到四姐离婚手续都办完了他才知道真相。
现在他早就知道了,未来会发生什么都知道。他不能任由四姐和即将出生的小美玲在经历一次上一次的三年憋屈。
不过这个不急,还有的是时间。
————
走在大姐身边,陈冬默默想着心事。
刚才回忆的那些“刚刚发生不久”的事,让他有一种奇特的恍惚感。
明明是三十多年以前的记忆,可是重生回来之后却是“不久之前”才发生过的。
未来也许还会继续发生一些在记忆中曾经发生过的许多事。这让他多少会产生一种时间错乱的混乱感。
或许唯一的好处,就是让自己在许多事情发生前就能做到“先知先觉”吧?
考虑到蝴蝶效应,或许和自己关联不大的事情不会改变,但是和自己关系密切的人和事,说不准会变成啥样。
不管是不是会有所改变,重活一世就是赚了,何况还有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全新生活等待着自己去体验。
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满足呢?是时候尽情享受生活吧?可不可以放下一切束缚,尽量活得开心?
不清楚是什么原理,也不知道两个世界的时空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作为普通人,关于宇宙,关于世界,关于时空,所有的知识都是道听途说,是没办法在理论上搞清楚的,但是这不会妨碍自己顺应时光安排好自己的日常生活。
陈冬在这两个世界,分别拥有两个不同状态的身躯,拥有同一个意识,或者叫“灵魂”。他似乎可以随时切换,在两个世界掌控身体。在意识或灵魂停留在某个世界的身躯里时,另一个世界就像是时间这个概念在自己身上失去作用一样。
或者说,时间这个概念对于他的意识或灵魂来说,没有意义。
按照他自己的“体验”,在一个世界不论“清醒”多久,在另一个世界也就是“睡一觉”的时间。这种睡着的时间可长可短,但不论睡多久,只要“醒了”,就会意识灵魂“回归”。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的身躯就会“沉睡”。而且睡眠的时间和灵魂意识在另一个世界“清醒”的时间没有关联,不论睡着的时间多长或多短,都不会影响那边“清醒”的时间长短。
换句话说,即使他只是在平行世界打了个几分钟的小盹,在主世界的他也可以一直清醒活动一整天,一直到他晚上正常休息上床睡着为止。等他主世界睡着了,平行世界的他就会“打盹”醒来,平行世界里的时间只是过去那几分钟而已。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所以,“时间”这个要素,对于他的灵魂意识的作用并不是一个恒定的常量。或者说,两个世界并不同步,也不存在一个固定的所谓的“时间流速比例”。
这是非常奇怪的,但是也是他希望的。
仅仅想了一小会功夫,陈冬就将这个稍微烧脑的问题撇到一边。
看着眼前美妙怡人的“风景”,还是珍惜眼前人吧,他面带微笑的告诉自己。
……
事后回想,陈冬觉得梁薇晚嫁,一方面是她受教育程度最高,妹妹们开始和男朋友热恋的时候,她不是在忙着上学,就是忙着学校里的教师工作。她是属于事业型的女性。
受教育程度和结婚年龄有关这一说法是有科学道理的。
而且她还有一个非常强大的理由,她要给父母养老。她需要的未来丈夫必须接受这一点。
梁伯家没有儿子,大葫芦瓶似乎自觉的承担了这个责任,即使没人这么要求她。
她之所以不苛求乔玉龙,容忍他的某些瑕疵,除了自信能够压住他在家里能做一家之主,乔玉龙能够答应她赡养对方父母也是最重要的条件,也就是梁伯和简娘在未来将跟着大女儿一起过。
至于乔家的两位老人,说好了以后会跟着乔玉龙的弟弟乔玉虎过日子的。
至于那个小姑子乔玉凤,是不指望的。梁薇觉得这个小姑子以后要是能不给她添麻烦就满足了。
陈冬觉得,现在梁薇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会因为不孕症而无法生育,并且将乔玉龙不能生育这个情况也考虑了进去。照理说婚前检查是没有这一项的,她不可能现在就知道。但在未来她还是和乔玉龙一直过了下去,并没有因为这个事情就和乔玉龙分手。还通过领养手段有了下一代。这至少说明,她对这个事并不是太在意,或者说她事先已经知道,并且做好了心理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