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由于语言的无知,靠着有限而可鄙的所谓”洋泾滨“词汇,英国商人必须完全依赖中国买办,而不是他在英国喜欢的机密职员。甚至某些派头十足的机构,如码头上的英国银行,如果不叫一个圆滑的、洋洋得意而又穿着考究的中国人——收账员或买办——来帮忙,似乎不可能办理兑现支票一类的简单业务。他们看样子似乎通晓银行业务,可以玩得转。只有横滨正金银行不同,它已经在上海找到了立足点,这家银行机敏的日本职员处理自己的业务并讲中国话。
各式各样高档的娱乐场所每天拥挤不堪。当然,社区是最好客的,正如每个来上海的人都知道的,每艘战舰和知名良马的抵达都会引爆新的狂欢。
家庭娱乐层出不穷,且花样翻新,诸如招待在附近的棉花地里打猎,游艇野餐或远足,或乘游艇远游打猎,持续三天到一周;由于存在有利条件,冬天,内地棉花地里活跃着野鸡、山鹬、山鹑、鹌鹑、野兔,而水路上到处是野禽。小型赛马引领风尚,当然还有绅士骑手。
早上策马飞奔吸引人们在少有的时间起床,春天和秋天,马厩的行市成为了谈资。但我不会扯得太远。下面是社区为自己准备的某些娱乐项目单,极不完善游艇俱乐部,高尔夫俱乐部,运动俱乐部,草地网球俱乐部,马球俱乐部,自愿者俱乐部,划船俱乐部,保龄球俱乐部,板球俱乐部,鸟类俱乐部,狗拉车俱乐部,障碍赛俱乐部,狂欢俱乐部,赛马俱乐部,来复枪俱乐部,手球场,健身房,射击场社团,懒汉协会,业余戏剧队,雕刻模型、爱音乐和摄影的协会,皇室亚洲协会,高雅艺术协会等等(目录由WS珀西瓦尔先生提供)。在冬天,业余戏剧爱好者”激情似火“,倘若业余团体能在捐资5000镑建立的,能容纳800人以上的剧院里演出几场,高雅艺术协会就给予一年一度的表扬。
娱乐的热情也许会腻味,陌生人的不断来到给社区带来了必不可少的新鲜因素,如果有了需要,就找个借口使自己欢乐。上海已经成为远东寻欢作乐的都会。阿斯托宫这最大的娱乐场,不仅为中国和日本的通商口岸的居民所景仰,而且也吸引那些在香港的礁石上烤得汗流浃背的人,它纸醉金迷的活动甚至吸引了新加坡的游客。
然而,认为娱乐群体缺乏厚道的情感是相当错误的。由于灾祸和过错,常有欧洲人遭受危难,使孤儿寡妇陷于困境。可以确切地说,没有一个不幸事件没有得到即时充分地救济和安排,善行从不厌倦,妇女慈善团体不停地做好事。有一个海员之家很活跃,经常举办音乐晚会,让先生女士们登台表演和唱歌。如果不进一步逐一深究,也许可以说,各种各样有益的机构是我们的文明为大社区的基本考虑,从一家小医院等而下之,在上海都有它们的一席之地。
教堂有充足的座位。新教大教堂是座真正美丽的大厦,根据吉尔伯特·斯科特爵士的设计建造,是租界最伟大的标志建筑之一,也是远东最为精美的教会建筑。
上海的初期,许多欧洲和美洲的新教团体在租界就有使团的驻地,而中国内陆传教团总部最为宽大、适用、坚固,这是奥尔·尤因先生的礼物,它有一幢能够容纳百名传教士的住房、一家医院、售货部、邮政服务处。伦敦教会的米尔黑德博士,他的传教热情老而弥笃;来自同一教会的埃德金博士,他的汉学和对中国事务的研究使他在欧洲享有盛名,深受外国社团的尊敬。
还有罗马大教团,英美圣经教会和英国宗教地方教会,其他教团在此也有代理处和供应站。传教士作了大量的翻译工作,并通过代理处在中国人中传播纯洁有益的西方书籍。他们的精神和道德是崇高的。
上海皇家亚洲协会有一个华北分部,它有个很好的图书馆,经常有例会,它订有一本期刊,荟集了大量有价值的资料。
形形色色的官方文件和其他书籍中将这个大都会的地形地貌完全进行了处理。给新来者留下突出印象的地点是虹口的美国租界及其商业场所,有精美桥梁的苏州河,气派的英国领事馆,有良好护墙的英国码头,长排漂亮的公私楼房,还可以眺望布满了私人宅邸的宽阔整洁的街道,从码头一直延伸到边界线。
法国码头是英码头的延伸;但法租界很小,明显逊了一筹,给人发育不良的印象。值得注意的建筑只有领事馆、市政厅和高大而朴素的罗马大教堂。作为某种补偿,长江大轮船装卸货物的优良码头就在租界里,以及富丽宽敞的海事电报大楼,在它之外延伸出去,远至目力所及,是密密麻麻的中国运输船。法租界的边界是条令人不愉快的小河,流过本地旧城的东门,它与黄浦江之间是拥挤不堪令人讨厌的郊区。
显然,法国人把它的租借地当成了殖民地而不是租界,它近来采取了极端自私又不容分说的方式迫切要求扩展租界。租界经常处于非常困难的境地,近在1898年与中国人出现严重的争执。它的市政委员会一度因意见不和而被法国领事强制解散,某些成员被关押。
英国租界为数众多富丽堂皇的建筑骄傲地展示了海岛王国的财富,领事馆、大教堂、市政大厦、精心设计的四层俱乐部大楼、银行和船泊事务所、历史悠久的商号坚实地屹立在幽静的地段上;尽管东方商业的巨子们急剧暴富的日子几乎一去不回了。英国人老是在设计、建筑和规划等方面不惜工本,而得到一群高大的建筑,其中帝国海关和新邮政局在同样的运作下落成了。尽管也有阴影,但上海在各方面确实做得好,堪称大都市也是国际都市。
对我们来说,上海只意味着富丽堂皇的外国租界,西方的奢华和文明附有的一切,宏伟地沿黄埔江延绵达一英里半;它是远东商业和娱乐的中心,太平洋上”燃烧的十字架“黄海上的伦敦。
但上海之前还有一个上海——这个上海仍然存在,并在繁殖和兴旺。它是一座繁忙而令人生厌的商业城市,按中国人的方式生活着,仿佛遗世独立,没有外国租界存在一般。很久以前,H.E.I.C的皮古先生在1756年他的备忘录上,就提议将上海作为经商的理想之地,这恰巧与中国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建设港口是中国海运的一大手段,在此卸下的货物通过长江和大运河分散到内陆各地。然而,旧上海的发展决不会超过三等城市。它有一圈三英里半的高墙,由几条狭窄的门道贯通;一条二十英尺宽的护城河绕城一周,市郊在城与江之间,坐落在距黄埔江与长江交汇处几英里,北纬31°10′东经121°30′,差不多像查尔斯顿和亚力山大在同一方向上,中国中部人口稠密和富庶的商业省份最大的出口港,四川的唯一出口,此外由水路与汉口、杭州、苏州和大运河上的其他城市相连,由不计其数的运河同数不清的城市相连。
江上帆樯如林,与城里一样拥挤。这些船由帆船、三桅帆和有特殊装置的本地小船组成,层层密布,如陆游所说:“密如梳齿”。
在外国人那里提到土著的上海城,似乎很少有客气的话,会把说这话的人视为化外的蛮夷,当作“有怪癖”的人。对它发生兴趣会有失体面,而更糟的就是前往观光了。差不多没有住在租界的女士见识过土著的上海城。她们在上海生活多年,离开时连近在咫尺的邻近地区也没见过。据猜测是有带回天花和其他疾病的危险,还有难以忍受的气味。狭窄的胡同里污泥没过靴子,肮脏的苦力成千上万,粗暴地推挤外国人,即使探险家也会被载满货物,一路飞跑的独轮车撞倒受伤,总而言之,是令人憎恶的。有个观点是:居民很冷漠,又麻木不仁。
直到领事福克斯先生亲切地建议与我同行,我才有了陪伴。我没有染上天花或其他疾病,没有被肮脏的苦力推挤,也没有被独轮车撞倒或受伤。烂泥和臭气比起我徒步穿过的其他中国大城市更加使人厌恶;因为在附近每天都可看到外国女人,所以人们只顾自己的工作并不注意我,而且,我甚至可以拍照而不会受到有好奇的人的干扰。
土著上海是个外表平常而忙碌的城市:一群群身穿土布的人,一路小跑、讨价还价、拖拽着物品、挑着担子、叫着、喊着,是令人难忘的特点。很少见到贫穷阶级的妇女。青砖房屋的街道,色调柔和,只有八英尺宽的石板路,却被数不清的摊位弄得更加狭窄,摊位上陈列着熟的、生的、正在烹制的食品,其中有杂食性的中国人喜好的五花八门的东西,飘逸着浓重的蒜味。在许多地方即使独轮车(惟一可行的交通工具)也很难行进。一个官员坐在镀金的轿子里被抬着飞快走过,带着不可一世的随从,但他的执法吏清道所用的方法,确切地说,对普通百姓不起什么作用。
在上海也能遇到中国城市通常在露天销售的所有商品,摆放着旧瓷器、青铜制品、织锦、刺绣以招揽外地人。各种档次的饭馆、茶馆不计其数,茶馆中引人注目的是九曲桥上的独特建筑,展示在插图中。城隍庙(也许称为城市的庙)、孔庙、浙江会馆和关帝庙,这些受崇拜者被陈年的香烟熏黑,人群拥动,香火不绝,喧嚣是旧城闹市里最大的特色。之字形桥(九曲桥)与上海茶楼当然,有衙门和差役。上海是道台或巡抚等地方官的驻地,他们手里掌握着司法部门,要对56万多个中国人的利益负责任,估计城市的土著居民和租界的人口,现有总人口为58万6千人。
回到明亮、宽阔、干净、道路铺设良好、卫生设施齐全的洋上海街道上,我对从前这样多的居民不认识邻近城市黑暗、拥挤、肮脏、狭窄、污秽、烟雾弥漫的旧城街道,就一点不觉得奇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