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杭州经运河和河道去重要的历史名城绍兴,作了一次非常有趣的旅行。绍兴有美丽的郊区,从那里经内陆的水道去宁波和它的可爱的湖泊,通过一片极其富饶、美丽和繁荣的地区。
我不是没有同伴就是没有仆人,必须作好旅行记录,全然信赖中国船夫的忠诚和善意,并且没有失望。在宁波,海关专员友好地借给我海关的供应船,使用一周,那是条三桅快船;我雇用一个仆人,在愉快的天气访问了舟山群岛,在令人难忘的普陀岛度过了三天,那儿有被奉为神圣而慈悲的女神观音;在舟山岛上的定海呆了两天,那里有400名英军的坟墓,于我们攻占期间死于此地,呈现出忧郁、破损和被遗忘的景象。这个区域超出了绍兴的范围,也属于长江之外的另一个流域,因此略过不作进一步的评述。我从宁波经海上返回上海。
想得到一个可信赖的口译仆人有诸多困难,这人先前没有为欧洲人服过务,愿意面对可能发生的危险和艰辛的旅程,我打算由朋友的热心介绍来解决,后来我雇了一个高个子,模样非常端正的人,名叫白廷,他痛恨“洋泾滨”,讲得一口相当标准的英语,并在旅行期间逐日丰富着词汇。他很傲慢,脾气不好,很忠实地为我服务,在困难甚至危险中从不抛弃我。
我其他的准备工作主要是这些:买一张敞开的便携式竹制扶手椅,充足的茶叶和咖喱粉,丢掉大部分我本来不多的财物在中国,生活必需品:食物、衣物、鞋子、防水布、旅行衣箱、篮子,总得打点停当,一如其他地方一样;如果旅行者听从本地人安排,使用和修理这些东西就会少些难处。在上海,由于无人去过我想去的目的地,所以得不到相关的信息,但我会冲破重重阻碍,出发前往,进行六七个月不同寻常的旅行。
十八条优良的轮船维持着每天上海和汉口之间的交通,它们归几家外国公司和一家中国公司所有,船上的白色搪瓷、镜面、镀金、电灯使旅行的浪漫情调荡然无存。我是鄱阳号的乘客,而且是惟一走到镇江以远的,这艘船与多数船只相似:美国型号,装载2000吨,缺点是奢侈。由能干而谦恭的绅士管理。
长江口上的海水波浪起伏,舒服地度过了夜航,第二天早晨,可能得相信那一望无际的泥水其实就是长江,因为有模糊的棕色河岸轮廓。
在江上的第一天天气阴冷,随后的几天也是如此;潮湿阴郁的空气,以其沉闷的寒意团团裹着你。白色搪瓷和镜面变得讨厌。与周围环境和谐的惟一的东西是火炉和厚厚的毛织地毯。水银柱还在45°——不错的仲冬时节!
银岛是一块生长着树木的礁石,上面有座小巧的寺庙,过此之后,我们到达了长江第一个通商口岸——镇江,它正好位于大运河与长江的交汇处。在两次造访中,我都认为镇江是有吸引力的地方。它有优良的码头,悦目的外国住宅,山上是英国领事馆,树木葱郁。租借地租借地不象许多人猜想是租界的同义词。租借地是一块由女王政府租借的土地,租给西方商人。这是达成契约的土地,不得转租给中国人。而租界的契约是一片地区,在其范围内欧洲人可以从本地的业主那里直接租借土地。两种情况下女王政府规定了管辖和操控土地的权力,委派给居住于此的商人理事会。道路宽阔,维护良好。一排连接河岸与石桥的废船为货物和乘客上岸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锡克人警察非常显眼,买卖的嗡嗡声进入你的耳朵,码头交通拥挤,大运河被帆船窒塞,关于只转租给有信誉的中国人的规则已经违反,租借地被仓库和中国人的住宅所复盖,单从外表判断,你也许认为镇江是个比中国中部的商业中心汉口更加忙碌的港口。可是这个港口的贸易总值,大约每年只有400万镑,不过正在增长。一宗大出口是落花生油,装在用纸作衬里的篓子里被搬运和装船。另一宗出口生意占将近出口总额的十四分之一,那是干燥的某种百合花的总苞(萱草属禾木科和萱草属百合科),主要作为肉类的佐料,特别是猪肉。
作为镇江日益繁荣的标志,留心两家缫丝厂是件有趣的事,它们为中国人所有和经营,最近开张。其中一家的机械是中国制造,而工厂建设没有外国人援助。雇员是妇女,每天十个半便士,工作12小时,星期天休息。本地人管理下的这种成功,被认为有些可疑。一家用稻米蒸馏烈性酒的酿酒厂是又一个前进的标志,而我们的德国竞争者干了一件非常“乖巧”的事:开办了一家蛋白质工厂,灵巧地将蛋白与蛋黄分开,制成厚皮,送到德国用于摄影术、皮革的制剂和棉布印花等。蛋只用鸭蛋。蛋黄经过某种防腐剂处理,包入圆桶后,出口用于糖果业和酒吧间。我的资料提供者卡利斯领事对当时适用的土地收益权保持沉默,但毫无疑问,出入这些机构的常客是非常清楚的。
商业门外汉的工人,如泥水工和木工,似乎与他们的身份相称,像我们自己的工人一样,一年四季喝茶、休息、抽烟,无论何时都快活满足,夏天睡午觉,冬天到9点才开始干活。建筑业是个行会,在镇江有5个行会,有行业基金资助前会员的孤儿寡妇。镇江有各种各样的教会,有些常规活动,那也许是这个14万人的城市所期待的。
第二天,天气阴沉,逼人的冷气,使得火炉旁边成为了磁铁,谁都离不开了。我们到达了芜湖,如果允许我这样说,它是长江上所有港口中最丑陋的,但是它的生意并非不兴隆,在过去10年里翻了两倍以上,它主要的进出口物品总值,1年将近2,000,000镑。德国人在这里又启动了一家蛋白质厂,雇用了50名妇女和10个男人。用7000个蛋生产100磅蛋白质。去年羽毛类产品利润总数达23,000镑,出口到德国制造羽绒床。
可是,对普通读书人来说,芜湖最有利可图的出口是安徽省大量生产的“中国墨”。这饰有金色汉字的的小黑棒非常有名,并为我们所有人欣赏。从芜湖走向全中国乃至世界的一切地方。在石砚上磨墨,用黑貂毛笔写字,在幅员辽阔的中华帝国以及日本、朝鲜、安南等地,几乎所有的作品都是用这种美丽的墨块书写。所有这些国家的水彩艺术的价值亦在于此。墨的制造要用大量的桐子油、芝麻油或菜籽油、清漆、猪油燃烧所致的油烟,根据标准制成各种细度等级的碳黑,添加金箔和麝香。徽墨有一打不同的等级,价格从2先令到140先令1磅,每磅大约30锭。
芜湖的中国人兴办了各种实业,包括蒸汽面粉磨,它是个8万人的城市,对于纯粹的过客来说相当乏味:忙碌的街道既不新奇也不美观,不值得我去趟烂泥。
晚上,我正在进餐,发生了一下很大的撞击,一阵爆裂的响声,船停了下来。我们撞毁的帆船连同所有的船夫像石头一样沉了下去。没有听见一声呼喊或啼叫。我们放了几艘小艇下去,徘徊了大约1个小时;天并不很黑。一个法国人残忍地说:“好了!又少了几个黄皮肤。”这就是事情的全部。
第二天我们抵达了又一个通商口岸——九江,它有漂亮的林荫码头,在林荫的花园里有悦目的外国人住宅,这个5万5千人的城市有种昏昏欲睡的气氛,而1季度却有200万磅的贸易值。
九江在1858~1859年太平天国叛乱期间被完全毁坏,重新建成,有周长6英里的防卫城墙环绕着,比从前更加繁荣,过去5年它的进口一直在稳步增长。
我只提到了通商口岸,但从镇江向西,岸上或近岸的大城市,则以其工程建设和非常奇异的楼房以及江上无数风帆吸引着我的注意。近江的扬州府、极具特色的南方首府南京、安庆府的繁华和很多其他城市,兵燹之余仍然繁华,此外,还有无数以水陆两栖方式存在的村庄。离开九江后,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大、小孤山,美丽如画的山石大约300英尺高,直立于河床之上,像一切胜地一样都被佛教徒用于宗教的目的。大孤山靠近湖口,江上的断崖顶上座落着可望而不可及的建筑,半似庙宇,半似城堡,距重要的鄱阳湖与长江的交汇处不远,那是由一道短而宽阔的河流形成的。
在静止水面上的城市少有气势,从水上看,汉口并不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有些俄罗斯砖茶厂的烟囱耸立在码头的绿树上方,在宽阔的长江右岸、武昌污秽的郊区上出现的高烟囱属于一家本地人经营的中国棉布厂,而与上海的这类工厂不同,其中没有雇用妇女和女童,总督认为妇女干这种职业有悖于妇道和儒家的原则!在高地上还有一座兵营和带有雉堞的城墙,丝绸旗帜迎风飘扬,还有各式陈旧的武器。
天气寒冷潮湿,我在英国领事馆里闪耀着火焰的壁炉旁受到亲切的欢迎,盛情的款待抵消了外面的严寒,对汉口的访问存留在许多对中国的愉快记忆中。那天稍后,格里菲思·约翰博士来看我,他是伦敦教会的资深教士,一个伟大的福音传播者、汉学家和翻译家,还是个古道热肠的人。伦敦教会的教会用房在横贯租界的某些令人惬意的林荫道上,包括一座教堂,几个诊所,几家医院以及几间传教士的住宅。它们有形形色色的代理处在工作,对结果充满希望。我理解格里菲斯·约翰博士,他已将一生献给中国,打算终老于此,这部分出于奉献,部分出于他的文学天才,他为许多官员和上流阶级所极力尊崇,有极大的影响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