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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杭州的教会医院


  医院和附属药房作为杭州的一个特色,作为一个对外国人产生显著好感的成分实在太重要了,本章末尾就会接受这个观点。

  这些慈善机构协力合作,每年治疗受各种痛苦折磨的新病人超过14,000多人。在官员中,从最高级别到最低的,都请求梅因博士和他的助手金伯大夫替他们看病。高级官吏由他们的仆人护理,在付费的病房中接受治疗,偶尔会在付款时再留下100元的捐款。浙江的各级官吏都派人到英国大夫处求医问疾。在许多表现总督和其他高官重视医疗工作,加以赞许的举措中,就是他们在极好的位置上捐赠了1英亩半的土地,作为开设分院的场所。这并非是轻视莫尔主教的工作,在我访问期间主教不在,其他英、美的传教士表达了意见:最近8年里梅因博士机敏、和蔼与忠诚,是对外国人友好的一个原因,中国人像其他民族一样容易受到人格影响。这是最新式的和最受认可的欧洲风格。它们在照明、通风、卫生施设、分科与组织方面较之我们的最好医院也毫不逊色。医院设备用著名的宁波清漆涂刷,那是真正的漆,它缓慢凝固形成一个非常坚硬的表面,反光性好,能耐受每周的煤油擦拭,大大有助于卫生。墙、地板和寝具的清洁是这样好,一尘不染,无可挑剔!杭州C·M·S医院男病院大楼有四间宽敞漂亮的普通病房,11间私人付费病房,每间容纳1至3人;一排房间是病房助理(他们实际上是男护士)室、学生住房、三个助理士的房间、一间价值1000美元的解剖学教室(代替难于得到的人)、一间招待官吏的接待室,配有适宜的中式家具;梅因博士的私人房间和医学图书馆、一间漂亮的会诊室和手术室、浴室、一个收拾病人衣服的房间,对洗过的衣物编号打包;住院期间借给病人的衣橱、一间出纳员办公室、一大间药瓶房、宽大的贮藏室和一间门诊诊室。医院与街道相连的一面是美观气派的房间,任何一个过路人,无论出于疲劳或者好奇,都可以去休息或抽烟,活动自娱,其时还可以去大厅的另一头与人交流;一间大而引人注意的“药房”,按照传统的英国方式布置,那里不仅有药,还有各种医疗的必需品,非病人和外地人都能获取。这已被卡利斯领事和克莱门特·艾伦在他们的正式报告中评述过,传教士们通过介绍自己使用的物品,无意识地帮助了英国的贸易,那也是向中国人作自我推荐;这个药房引起了对这类英国产品的需求,如炼乳、肉汁、橡皮管、肥皂等等,炼乳已经久不衰地大受欢迎,现一直在几家中国商铺销售。

  这间休息室也是一所街边小教堂,用于布道和讨论;一间办公室用以回答各种提问。还有一间宽大漂亮的门诊候诊室,用圣经故事的图画作为装饰,画中基督和十二使徒列队出现,穿着中国衣服;还有一间鸦片戒毒所——一座充满了肉体痛苦和精神沮丧的伤心建筑。据医生的看法,除了暂时缓解,很难“根治”,只有在离开戒毒所后,通过补药和营养,经过6个月,机体建立起某种系统才能获效。除了这些建筑还有大厨房、仓库和木工房。

  妇女病院的中心大病房有涂过高级清漆的地板,有鲜花、图画、桌椅、脚踏式小风琴,看起来像英国大厦内一间舒适的双层客厅,这里由梅因夫人的管理。女病院有护士长和小护士,还有一个经梅因夫人亲自训练的药剂师。她们一样的能干,令人钦佩。

  医院除了26个职员,还有3个本地的传教人,他们与梅因博士一道,在医院对愿意接受基督教的人讲授基督教,其中有1个在他们的家中照料病人,他们对基督教产生了兴趣,回到了他们在150英里以内的那些村庄。最近有个病人,在医院住了几周,讲述他在这里听到的基督教的事,竟有这样的效果:村里40多人在几个月后放弃了异教徒行径,成为基督徒。这是他被新的信仰征服后,第一次回家的事。

  医院也是一所有效的医科学校,那里常常举办医药和外科的课程以及临床的讲授,以5年为一周期。这所学校大大有助于赢得地方官员的好感,他们已从医院治疗中懂得了赏识西方的外科学。学生中的一些人在毕业以后,已在上海和其他地方获得了很好的职位。在省内行医的人很少丢下欧洲医学而采取中药和使用他们的方法,但所有坚持西方外科学的,在中国人眼中,其效果近于奇迹一般,然而,也许他们实施消毒处理的方式将很难达到利斯特勋爵的标准!中国病人往往相信,这种处理的目的是防止邪气凭借外科伤口进入身体。

  卢大夫是文雅而有教养的人,他是梅因博士年长的称职助理,医科学校的毕业生,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无论在哪个方面都不同寻常,首先是位杰出的外科医生,其次,洞悉病情,准确诊断,赢得了外国侨民的信任。他还是个技术娴熟的医学摄影家,他的显微生理摄影非常美,显示了非常专业的技巧。

  钟楼是一座装饰性的特色建筑,内部是时钟机构有规律运动的一切构件。医院处于高效率状态而且极其整洁,在海外,我很少见过能够与之匹敌的医院,从未见过能超过它的另一家东方最好的教会医院,我一直没有机会对它进行评述,是在沈阳克里斯蒂大夫的医院,它一直是官方和人民的友谊之间产生同样效果的主要媒介。梅因博士同掌权的地方官有极其友好的关系,官员们以他们的权力予以极大的帮助或支持。医院因他们送来了红色和金色的牌匾而大放光彩,我认为他们不会拒绝任何医院提出的合理要求。最近在其有增无减的工作中又增加了一项:在城外最幽美的地段,西湖上方微风习习的山上修建一座康复之家。

  在英国我就听到对这个医院经营的费用啧有烦言,但完美并非不付出就可取得,以我的看法,杭州医院是一项很好的投资。西方的治病方法以它们最佳的面貌在这个重要省份的首府得以展示是值得的,同样,医科学校尽可能完善装备也是值得的。这种义举和类似的学校是无价之宝。深入在中国医学诊疗体系中的迷信和折磨,正在很大程度上瓦解,人民迫切需要理性的西方外科。欧洲治疗的最后手段——住院,产生治愈奇迹的过程中,冲击了法术治病和魔鬼崇拜,彻底远离巫术和符咒。

  教会医院作为基督教的媒介这简直不需要我来写,因为它的名称就是它工作的意义。我相信医学的使命,因为他们现在可能最接近基督教创始人从事的方法,践行天父的命令:“治病和布道”。这并不是如某些人猜测的,医学传教士在利用这些处于痛苦和危难的人“诱导他们”皈依外国宗教,尽管他是一个诚实的基督徒,他承认灵魂需要启发如同肉体需要治愈同样重要。在我访问过的47个医学使团中,从未见过用基督教去“诱导”不情愿的听众,在医院里,拒绝在药房等候室里听闻布道是罕有情况,作为病人很少有什么不利之处。

  交纳24个小钱的入院费去诊所接受治疗,而付费病房每月则为2至10元。门诊的人群排列得像一支军队,训练有素的助理精明聪颖,恪尽职守;传道师、病房助理、出纳员、摄影师、厨师、园丁、技工构成了这样一群人,他们整个上午云集于医院的楼道上,围着大门口。由于皮肤病、表皮的疼痛、深部脓肿盛行,诊所的病人情形可怜,在这里,中医紧贴在他们身上的药膏被取掉。年轻人和老人、残疾人、聋哑人、盲人、令人作呕的丑陋者,会聚在一起,还时常有枪伤、橡皮病和麻疯病例。

  但是,尽管病人处境悲惨,但他们可能被梅因博士的笑话逗乐。一次,当我在庭院里拍摄总督的四个警卫兵时,整个医院暴发出阵阵的欢笑,病人也开怀大笑。而我在士兵的背后拍照时,他们就嚷道:“她拍他们的背,因为见到日军就逃”;而当梅因博士夸示他们强健的大腿时,人们几乎是跳跃着嘲笑、叫喊:“就是那些腿,他们不停的逃跑。”倒不是总督的警卫遭遇过日本人,而是这些人离上海很近,听到过一些中国军队吃败仗的大概情况。中国人喜欢开玩笑,就象我常常经历的那样,只要将他逗笑,他的敌意就消散了。

  其中一个士兵穿着蓝红相间的军服,颇为别致,一个小时后被人送了回来,由于服了鸦片而濒临死亡,他不想活了!不是因为受到嘲笑,而是同他的上司发生了小口角。

  众所周知,自杀在中国普遍得惊人。在汕头、沈阳和杭州这类大城市里,我作为一个教会医院的客人,同这些形形色色的自杀方式有过许多次接触。在沈阳,在年轻的媳妇中尤为常见,致命的方式是咬下火柴头上的黄磷,虽然知道通过磷毒死亡是极其痛苦的。吞金或吞服镁的氯化物、跳井或投入湍急的江河、饮弹、割喉、刺腹都是常用的自我毁灭方式。但这些自杀方式很快被鸦片取而代之,由于容易获得,其结果容易致死,在没有外国大夫洗胃、催吐的情况下操作可靠。在中国,教会医院每年挽救了成百上千决意自杀者的生命。

  就我所知,在中国自杀的原因不像欧洲,不是顽固的精神忧郁症,严重的财产损失,或者爱情方面的失意,而主要是报复和意欲给对方造成严重的伤害。自杀使一个中国人能够进行真正可怕的报复,因为他相信他的灵魂将会恶毒地出没而伤害活着的人;而且在多数情况下,挽救自杀者的愿望,不是出于仁慈,而是出于希望避免这种不祥的灾祸。如果主人冒犯了仆人或使他“丢面子”,或者店主施虐于助手或学徒,可靠的报复方法就是死在他的房地上,这样做不仅冤魂缠附造成每日的伤害,而且还实施了必要的报复:尸体会停放在死亡发生的地方直到官方做出调查,由于大批官员及随从的造访,会将耻辱和混乱带进家门。这是相当普遍的事。无论男女都可以走进冤家对头的院坝,在那里服一剂致命的鸦片,保证可以得到期望的结果!自杀的普遍动机之一是中国男女两性遭受的无明愤怒。婆婆的残忍、丈夫和妻子之间的口角、年关未能还债、赌博蚀财、想叫丈夫恼怒、丈夫赌博或过度吸食鸦片、被诬偷盗、典当他人衣服而无力赎回、钱财被诈骗、没有孩子、害怕离婚、被丈夫卖掉、自由被剥夺、贫穷等诸如此类。现在,在最微不足道的琐事上就采用无痛致死的鸦片,使得自杀的数目大大增加。虽然我罗列出自我毁灭的原因,主要适用于妇女,然而,这里获得的统计数字却是男人占多数,报复和意欲造成伤害是他们的主要动机。

  当然,门诊病人的治疗中有非常多的风险和困难。中药给药量大,一次有一品脱或一夸脱,而病人并不理解我们的浓缩药和有效量。因而经常发生危险和荒唐的误会,例如下述:

  病人:“大夫,我在服你昨天给我的药时,非常恶心;使我腹泻和肚子剧痛,手指脚趾也感到非常麻木。”马尔科姆大夫:(看着这个药瓶)“哦,你差不多服完了8天的药”(砷),“那是我昨天给你的。想不到你竟然活着!”病人B进来:“这家铺子的老板在什么地方?我想要些鬼子药来治疟疾。”大夫:“让我告诉你,我不是鬼子。你最好回家去。你礼貌地来求药的时候,我们会给你的。”病人C进来,伸出她的双手,要求医生“比较她的脉搏”找出她的病。

  大夫:“告诉我你怎么了?”病人:“我全身的骨头和肌肉都疼。”大夫:“怎么引起的呢?”病人:“生气。”大夫:“生气有多久了?”病人:“从盘古开天辟地起”(即是非常长久的时间)这个女人的胳膊和肩头贴满了绿色的膏药片,是中医给她的。她打算撕下来,并说:如果他治愈了她,她会“到处替医生传名”。因此她接受了药和非常详尽的说明书;不仅如此,她还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例如:是否服用前必须加热,是否必须一直用软木塞紧塞瓶口,是否她必须和别的东西一道服药,最后她说——病人:“我要忌食什么东西?”大夫:“不。”病人:(非常失望)“什么!我一点也不忌口吗?”大夫:(开玩笑地)“要忌口。不要多说话;不要辱骂你的邻居;不要抽鸦片;不要说谎。”大夫变得有点烦,反复明白地作了关于这些药的嘱咐,对她说他非常忙,她不必再问什么了,并示意她出去。

  病人:(几分钟后又回来)“药是内服,还是擦在外面?”或者进来一个男人并且描述“发寒战”,当为他配好一剂奎宁时,他却沉着地笑着说:“实话对你说吧,并不是我在发寒战,而是我母亲。”又一个人进来,极其详尽和自我怜悯地描述他的症状,那是疟疾发热。他不愿在诊所里服奎宁,而要带回家去,说他不愿意到第二天再“发抖”。他是装病,为了得到奎宁去卖钱。或者在病房里,一个住院病人做了白内障手术,他的儿子来找医生,恳求他去看望父亲,病人说那只眼睛痛得无法忍受。大夫发现绷带已经除去,就责备儿子,儿子说有些朋友过来看他在失明多年之后是否真能看见,并扯掉了绷带。病人擦了眼睛,伤口开裂化脓,后来终生失明。

  有些病人来医院是出于鲁莽,有些是希望弄到药品去卖,有些是出于好奇,来看“鬼子医生”怎样工作,有些是来偷窃租给住院病人的衣服,还有些为了好玩,假装患有各种疾病,由于那些中国助理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放任自流,闸门一开,不可收拾一份称为《在国内和海外的医学教会》1889年80页,读者会发现由马尔科姆大夫非常生动地讲述这种经历。

  由于这么多使人头痛的事情消耗时间,这么多的欺诈和贪婪,这么多对专注病例的失望,却是因为病人及其朋友的愚昧无知!因此,教会医生的职业生涯困难重重,甚至如像杭州这样得到长期承认的工作,有极佳的设备和国家补助,也不能总是轻松地保持礼貌、绅士派头、耐心和成功要素中的自制力。

  去年杭州就诊的病人,有1000住院病人。也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写成“治愈出院”名不符实,而对那些身患不治之症的人却获益匪浅,就拿麻疯病人来说,他们的“剧烈的创口”封口并且愈合了,痛苦减轻了。

  当然,这家大医院是杭州的看点之一,如果不承认这些经营它支持它的人正紧紧地追随着上帝的脚步就没有人能了解,上帝降临“不是要毁灭人们的生活,而是拯救他们。”这些医院和诊所在梅因博士和金伯博士的照料下1898年治疗了47000个病人,其中1000是住院病人,此外,还有187个决意自杀者回心转意,打消了自杀的念头。这些仁爱的基督教机构包括为男人和妇女开设的医院,一家戒毒所,三个麻疯病医院,两个病后康复之家和一个麻疯病的儿童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