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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汉口到宜昌(2)


  尽管沙市没有给人好感,而且未必能满足作为一个通商口岸对它形成的期望值,但是,它仍然是长江上最重要的城市之一;其重要性由来已久,在它上游两英里处座落着一个府城,或者说是一个专区——荆州。荆州府可能被当作贸易的周边地带。荆州的周围残留有堡垒、城市、土丘、土木工程和瞭望台的遗迹,古代我们祖先还被描绘成野蛮人的时候,而在中国信史的初期,这里就成了强悍的楚王的根据地和首府。中国士兵荆州府建有威严的防御工事,并由一条又宽又深的护城河环绕着。它是道台或巡抚的驻地,80英里以外的宜昌也归属它的管辖。虽然不是省府,但其重要性在于它有1万2千名驻军,这是北京以南最大的满族兵力,满族军队的随军人员多达4万人。整个随军人员的组织是军事化的,并且与市民保持着距离。除了妇女不缠脚,外罩长袍,男人看起来懒惰无比且士气低落以外,引不起什么兴趣。除了这支庞大的警备部队之外,有河警、湖警和在省级将军麾下的小民团,还有1000人的湖南“湘勇”在进行基本训练。“湘勇”是机动的作战部队,他们品质出众,报酬较高,每个月有四、五两银子,而普通省里的士兵只有1两银子和50个小钱。现在与从前一样,荆州被视为中国最重要的战略要地。军官估计荆州有人口10万,沙市人口8万,平时临时人口8千,行船的(如前面所叙)至少1万,总共将近20万。荆州到宜昌陆路为80英里,水路100英里;到汉口(沙市在此有大宗买卖)的水路300英里,如果有陆路该为135英里!如果可能,不会采用陆运,除非在干旱季节,但在这种季节的多数时候地图上标的陆地,却是池沼、恢复了农耕的土地、浅湖、沼泽、水道和有芦苇的湿地,无论何处,最肥沃的地区都在排水,筑堤。

  在沙市的特色中,最有趣的是九世纪的七层宝塔,它有八个面,每层的每个面都凹进去,内有一尊石佛;一段黑暗而污秽的楼梯通上塔顶,能看见不同寻常的风景;还有使人难忘的贸易会馆,由于乱糟糟的人群的吵嚷和挤压,我没有见到大厅华丽的内部。沙市与其他地方一样,会馆的大厅都作为宴会厅,庙宇,甚至戏院有时也常如此。会馆有13个之多,以其成员原藉的省或城市命名,每个会馆都有它的保护神。沙市有几所慈善机构,包括两所孤儿院,其中一所每年接收220个孤儿,供应膳宿直到16岁。

  1896到1897年的冬天,仁爱心受到相当的考验,其时,成千上万的四川难民逃荒而来,被安置在沙市城外极不卫生的席棚里遮蔽风雨,在那里暴发了莫名究竟的可怕传染病,疾病被传染到城市和邻近的地区,春夏期间仅城里估计就有1万7千人死亡。几乎所有的难民,主要由慈善机构延续他们的生命,死去则由一些社团合宜地埋葬,在每个中国城市,慈善机构承担着替异乡人和赤贫者埋葬尸体的神圣职责。我总是很高兴地号召关注中国的慈善团体,而反对方面不断重复一些事实,只会产生对中国人的性质不公正的片面印象。

  关于这场悲惨的传染病,迷信有它的说法,不幸的是它从来没有技术性的观察。他们归因于一只硕大无朋的邪恶黑鸟,据说它在城市的上空盘旋,它有十颗头,被砍掉一颗,切断的颈子不断地大量流血,而且,血流到什么地方,疾病和死亡随之而至。人们拿出一天来替这恶鸟作禳解祭,家家户户门前燃放爆竹外交部报告,2086号,1898年5月。

  鱼市相当不错,尽管不太干净,鱼网、钓具、鸬鹚、带钩的线、通过滑轮放下或升起的大架子鱼网,一切能用的东西都有。港口外面捕到的鲟鱼,重500到700磅。打渔人下网罗马教团和3个新教教团在这个城里拥有财产,但由于中国人强烈的排外情绪,传教工作必须非常慎重地进行。包括日本领事有17个外国人,但没有一个外国商人,尽管有二三个外国商行的代办处。

  任何商店都有免税的外国商品销售,其中日本货非常之多,这或是由于我们商人称为的日本商人重小利做小买卖的本能使然,他们通过受过汉语训练的代理人发现中国人需要什么就供给什么。在邻近地区大量使用的轧棉机是日本制造,廉价的钟、煤油灯、毛巾、手帕、布伞,廉价的五金器具、肥皂,各种奇特的商品和在沙市倾销的棉货。英国货物中是地毯,蜜饯、牛奶和水果罐头。多数“什锦观念”的商人是广东人。

  沙市主要出口棉布、原棉、丝织品和皮革。除了棉纺织之外,很少有本地的实业。小手工业主要有:白镴、“水烟筒”、家用锡镴器皿、长竹烟管、过时的“下江货”、用来编织辫头的粗绢卷、旧盐袋煮出的盐(这是个烟熏而有臭气的过程,因为官盐的价格高得惊人)、砖瓦制造、家具制造、特别华丽却不切实用的镂花和镀金的床架和橱柜,我想尽数列出。据估计每年出口原棉900万磅。这样庞大的数量是在沙市织成15和12英寸宽、结实、耐用的白布,在全四川我都见过,至少每年出口2000万磅。在四川乡村,妇女常常拿了这样的布和英国棉布给我看,并对后者的价格嗤之以鼻。

  沙市被称为“中国的曼彻斯特”。在这里,相当牢实的布被分级、打包、装船运走。邻近乡村是帝国最大的纺织中心。这个城市有110家原棉经销商,114家商铺经营本地棉布,在清晨有个天天市场为它销售。大量生产素色和印花丝绸以及整个中国都用的缎子床套。华贵的缎子还被织成祭坛的幔子,床和门的帘子以及垫子。

  沙市是我旅程的第一站,在这里,我在钱上遇到了麻烦,这是在中国旅行非常头痛的一件事。我很少用碎银子,也不用美元,铜钱和钞票构成了港口的货币。批发商和店主是按照“沙市两”计算银子,这有6~10%的变化;钱与银子之间的兑换日日变化。城里约有130个钱庄,几乎都发行钞票。1000钱的钞票大量存在,大多数由荆州的满族小钱庄发行,为此在荆州本地很难弄到零钱。钱庄发行面值1000,5000和10000小钱的钞票,但即使由银行、当铺发行的钞票,也只在周围30英里内流通,到宜昌就一文不值了,因此对我极为不便。每一百文小钱分别用稻草绳或纸绳穿束成串,每串必须数过,检查小的和假钱。购买10000小钱大约23先令3便士,这从各种意义上说都是重大事件,轻易得花去二三个小时,包括对汉口获得的银锭“纯度”的争议所耗的时间。

  对于外贸突然展现出美好前景的期待尚未实现,我想也不大可能实现,除非长江上的商业模式经历一番根本的改变。与1897年总贸易额47,509镑相比,1898年只有24,444镑,而这些数字只适用于通过帝国海关的进出口。因为沙市不仅有一道,而且有几道“后门”,她通过这些后门涌现出巨大商机,首要的一个是去汉口的小河流,其西端叫滨河,那不仅没有跋涉江河的风险,而且还要少走60到70英里。总之,有好几条通达汉口的道路,不是全部经由运河或湖泊,就是部份经由陆路和运河,而水路在全年都是可行的。

  中国人固执保守。帆船总是能够获得,等待雇主不时之需,运费和乘客价钱比那些轮船低得多。当然,如果我不急,宁愿乘帆船!运河通过这些宜于商贸和闲适的市镇,所以,尽管在去汉口途中有两个厘金站,本地商人发现帆船比轮船有利。虽说所有登陆沙市的货物都要征收厘金,事实上,海关的职责是,只征收由轮船运送货物的附加税。这些内陆路线是极其重要的商机。

  除了运河和湖泊可通汉口之外,长江和汉江之间的大三角洲还发现有经水道连接的湖泊,在其他方向也有可行的道路连接沙市与重要的贸易城镇。其中是来自四川的南方大道,由汉江引导的北方大道,翻越重山去陕西的首府,骡车和骡拉架子车这些在中国中部不为人知的运输工具,也经这条路下行到长江平原。

  整个地区座落在夏天的水位之下,这里有个问题:为什么远古的楚国在如此奇特的环境下能成为人口众多的强国却不能大放光辉?为什么它的主要城市一直就作为军事重镇和中华帝国的商业中心?

  话又回到江上航行方面来。穿过长江之后,西部的群山初次显露出来。景物迅速变化。江变窄了,岸岬遍布漂石;悦目的农庄上方显现出树木繁茂的低矮山包和小麦的嫩绿;密集石炭岩构成的丘陵取代了我们经行千里的冲积土层。虽然因雾耽搁了许久,我们还是在离开汉口第五天的中午抵达了宜昌下游10英里的虎齿峡。这个峡难与这样凶险的名字相符,它是一条2英里长,大约700码宽的河道,长江在那些山脉的最东头,夺路而出,创造了大平原。这些高达2600英尺的山脉,被分裂成众多山峰,其中一座山顶上有间可望而不可及的佛教寺院,在我们于黄昏日落的壮丽晚霞中抵达宜昌之前,这个有一座精美宝塔的寺院,大群密集的球状山石是值得注意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