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村子有外表神秘的方形石塔,从基础到顶点稍微有点向内倾斜。40到90英尺高。一些塔的基底在30英尺见方,侧面有狭窄的开口贯通,比枪眼宽。石塔的门距地面15英尺,我看不出现在有什么方法进入其中。有的塔在高度上已损失了若干英尺,我想是由于年代久远和气候有关,但许多是完好的,靠近房顶有规模不大的突出部分,像是现代村庄突出的房间。一座孤村里有三、四座石塔是很普遍的,有时多达七座。在远处,这些石塔给人一种冶炼厂的单调外观,使峡谷里的村庄平添出浪漫情调,还给高原上的这些村庄增加一种非凡的尊严和遗世独立的印象。建造这些石塔不用灰泥,是用光石块”准确地垒放“而成,尽管向内倾斜有一定难度;石头都有足够的大,使人想调查它们是如何提升到现在的位置。这些依然完好的塔都有屋顶,这也许说明了它们得以保存的原因。在威州与理番厅之间它们为数不少,此后,一直到金川江的源头都少有见到了。
如”蛮子“所说,”他们的父辈和他们父辈的父辈从来记不得有自由的时候“,因此他们记不起关于使用这些塔的任何传说,除了”古时候“在屋顶上点燃烽火,召回远处的村民反抗入侵之敌。有人认为这些是谷仓,但处于他们智力发展阶段中的人所谓的想法没有什么价值。
在缺乏更多事实依据的情况下,也许我的想法没有太大的价值!
从多数人的说法来看,似乎可以肯定,这些建筑有两三层楼,有楼梯(即锯齿状的木料)上去,就像那天上到”蛮子“的屋顶的那种。他们将一个塔里发现的土陶罐拿给我看,非常大,制作粗糙,也许是用来贮水的。而从某些新情况显示的迹象看,很有可能在近期房顶曾燃放过烽火。
我倾向于相信,容易移动的土石通道通向这些门,通过门可以占据仓库,驱入家畜;在这些斜道拆除后,由锯齿状的木料构成的最后的出入口,很容易将物品拖拽进入这座石塔之内。塔楼就成为避难所,其中家畜在下人在上,人和牲口的食物贮藏在同一座建筑内。这种推测解释了为什么在同一个村子里常常发现许多塔。首领或头人以及每一个较富的村民都拥有这样一座避难所是很有可能的。建筑的风格远超过”野蛮“民族的才智。
从威州出来大约40里处,悬崖侧面的裂隙呈黑色,十分险恶,岩峰从山嘴上突地拔起,顶上坐落着古怪的喇嘛客栈。高原上的村庄多了起来,高旗杆上挂着写有梵文的长旗,在整日吹入峡谷的强劲东风中欢快地招展,这标志着”蛮子“(像西藏一样,他们是严格的喇嘛教僧徒)的首次出现。偶尔有依据悬臂原理制造的木桥,像印度的桑加桥,许多这种桥可以在克什米尔拉达克的佐吉山口和列城之间跨越汹涌的急流时看到。多数”蛮子“村在小河的左岸,由于这些桥年久失修而毁坏,致使那里很难去。
这些村子很难描写。家畜和饲料一直放在下面,距地面15到20英尺才有窗口和枪眼。伸出的棕色房间和阳台建得很高,红白相兼的祈祷旗迎风飘扬;锯齿状的原木用作楼道,燃料堆在屋顶上。塔楼暗示着存在危险和需要防卫,上面常是头人的家,它与封建领地的城堡一般大,也与封建城堡极为相似;而在城堡上方的高处,看起来就像岩石的瘤,只有陡峭的石阶梯可以上去;在可以俯视每一个村子的峰头上,差不多总是层层叠叠的庙宇、塔和色调阴暗的喇嘛客栈,祈祷旗迎风招展,锣、鼓,号角的粗犷音声长久不息。整个地区弥漫着神秘的气氛,尽管有欢快飘扬的旗帜、音乐的声音和行业的招牌,却很少见到居民,只是偶尔闪过女人的红裙,或者喇嘛的红袍鲜明地衬映着灰色的岩石。
这些部落不是藏民,尽管它们作为藏族部落印在大多数地图上,而它们的喇嘛客栈和村庄的独特景象使我想起沙约克和西藏努布拉峡谷里德斯基史德和亨达的奇幻修道院。
在一天的旅途中,光景使人留连。我确实一路逗留,一如我所料到的那样,一个轿夫完全抬不动了,我不得不走许多路,多次停下来歇息。虽然停留之处景色壮美,但食物缺乏,物价昂贵,因为每一斤米都得从下面的乡村运上来。尽管我们那天攀上988英尺,却感到气候较为温和。从我后来的观察显示,每向西一度温度等于向南一度,似乎很有可能。谷类、白杨、杏树、梨树正处于新绿阶段,银色的蕨类植物处于最美的时期,金色的蕨类也在全盛状态,牛舌草在开花;在溪谷稍微开阔之处,就有狭窄的草坪,草皮完好,是本季节藏族商人安营扎寨之所,在那儿,花萼的,呈羊毛状的红玫瑰已经开花。没有交易,甚至徒手的行人也没有,只有红衣喇嘛数着念珠,或者转动转经筒,但也很少见到。
康巴古塔时近黄昏,我们在河上一个很美的急弯处,跨过了急流高处的悬臂桥,急流对面是个美丽的小村庄,造型特别的”蛮子“房屋,紧贴在锥形山峰的岩架上,山顶上有座小庙和一幢硕大古怪的喇嘛客栈;一座90英尺高的塔,非常古老,维护得极好,给独特的大幡增添了尊严。进村的路要经过一道开凿在岩石上的阶梯,陡峭而曲折,穿过一个门道,进入凉爽的阴影下,那是两边高峻厚重的石屋所产生的。石屋如此雄伟,地面以上的窗户如此之高,使人联想到恩加迪内的村庄。
我在其中的一间大屋里休息,像其他地方一样,里面住着一个中国人和他的家庭。这些土著有浓厚的家居观念。我进入了棕色木材嵌板的客厅,每边有两个房间,后面有个大房间。一道棕色木质的走廊,由此通往一些房间,走廊离地大约8英尺高,围绕着客厅。气候凉爽、干净,我坐在中国的逍遥椅中,高兴避开了吵闹。主人是头人,是个很有礼貌的汉人,他给我上面饼、蜂蜜和茶。他说,虽然有汉人住在下面的村庄里,但溪谷里的一切房子都是藏民所建;如果汉人要盖新房,也要依照同样的风格,因为只有藏族的独特建筑,尤其是内倾的厚重的墙才能抵御强劲的大风。因其没有充分灌溉,村里生活不靠农业,主要靠贸易的季节与藏民做买卖。
头人问我,为什么要送上门去被”蛮子“杀掉,显然对他说想去看看这个地方是毫无意义的。我真希望那时能说这是为了写本书,因为那会使我”升官“,有这样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就好了。
离开这个村子后,群山再次向关口合拢,山势越发粗犷雄伟;山边可以瞥见有松树的雪峰,那里山影最蓝、最为幽深,山峰最高,最为锋锐;从一座非常高峻、寸草不生、又有悬崖的山峦(吉尔船长估计山上的悬崖有3000英尺高)旁分离出来的一小片部分平坦的土地,在这片土地上,在咆哮的河流旁边,屹立着原始的山城理番厅。一个小官镇守,尽管只拥有500人。
在我们实际到达之前,落日的金波已洒落在关口,远方的雪峰呈现出红色,每座山峰都披上紫色或紫石英般的色彩——真是色彩的奇观。风已平静下来,干燥的空气中略有霜冻,突然之间,山和峡口的绚丽光彩消失了,只剩下远处烧成红色的雪峰衬映着嫩绿的天空。
这座小而灰色的城市,自然地貌阻止了它的扩展,它像中国文明社会最远的村落,一切事物的尽头。一道轮廓匀称、窄小、有雉堞城墙,横亘在理番厅与河流之间,把城围起来,然后城墙以一种最为奇特的方式,攀上两道山梁的绝顶,从城后围住峡谷。光秃秃的岩石,寸草不生,城墙沿着陡峭不规整的地面轮廓,看起来像一大段危险的石梯。
一道清澈的蓝色急流,在城后奔腾,雷鸣般的吼声响彻全城,为许多小型水磨利用,水磨多数是水平的转轮,如在平原上一样。
这些磨为圆形,看起来像圆形石造碉堡,只有低于平均身高的人能在里面站直。白杨、柳树、梨树、杏树与光秃秃的山顶形成有趣的对照,使这个小山城的灰色轮廓变得柔和。理番厅之上,在2200英尺以上的地方有一个”蛮子“村,他们与汉族通婚,同化他们的征服者。
理番厅有一条长而狭窄的灰色小街,街上是两层的楼房,上层有棕色木料的阳台。城市非常干净,但清洁称不上优点,只是在这种高度和干燥的空气中必需的。它没有产业和自己的贸易,甘孜理番厅石庙生存几乎完全靠一定的季节同藏人贸易。有个显眼的衙门,由于缺乏横向扩张的空间,则向上发展;岩石上有座色彩斑斓的庙宇,狭窄的街道有座小庙,富有生动的木雕,还有一条巨龙的浅浮雕。稀薄的空气异乎寻常的干燥,直到向西70里以远的北沱山关,标志着决定性的向潮湿转变。在4月22日的夜晚,气温很低,有霜冻。
在这个离奇有趣的小城里,每年第十个月的头一天,官吏要集理番厅之所有举行一次盛大典礼,用城里最大的炮朝对面山上开炮,以保护”地方的运气“。至少人们相信,如果不举行这个仪式,将会有骚乱,瘟疫、饥荒亦会随之而至,城市就会倒霉。为保全福气,一些喇嘛去朝拜雕凿在雪龙山脚的一个偶像,雪龙山是理番之南的一座大山。
我很不情愿地住了两天,旅馆并不坏,没有臭味。我的房间在它的最终端,紧靠一道哗啦啦,轰隆隆的溪流,在山和红色的庙宇的旁边,庙宇像衙门一样,向天上发展。地板上有两个大洞,屋顶下有两道窗户,上面所有的纸都破了,白天强风容易灌进来。
我一到就有通常的官方拜访,他们用了许多礼貌的态度,在我们进一步旅行方面设置障碍。两个差役安置在我的门口,其中一人就横睡在门槛上。为女士安全舒适的周全考虑在中国是奇闻怪事。据说前面既无道路又无旅店,人民都是”蛮子“,部族正在打仗,继续前进是危险的。第二天早晨,出发的前景愁云密布。官员表面的礼貌不见了,态度变得横蛮。来自衙门的资深官吏上岗执勤,并在旅馆的门口布了岗哨。
我几乎成了囚犯,只不过名义上不是。他们说不能配备差役了。长官不在,要与四川的总督取得联系,才能作出安排。到理番厅以远的地区去简直闻所未闻。所有外国人已经回去了,我再向前走,他们就不能负责了。他们威逼和恐吓我,不许镇上居民给我补给或当挑夫。
从一开始我就发现所有的问题到了摊牌的阶段了。由于缺少一个合同,我受制于轿夫。他们有一个几乎不能抬我,由于在骆家寨受到的重击尚未复原,我也无法多走路。早晨在理番厅雇到唯一一个能抬轿子的人,用来代替那个轿夫的位置,但到晚上却“病了”。当局禁止他去,并且在骡子问题上也作了防范,下达了同样的禁令,仿佛我可以丢下这些人,坐在驮鞍上去旅行。终于,对仆人很有权威的凯先生叫仆人将队伍召集起来,当他们说要去都去否则一个都不去的时候,就全程雇用了所有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就继续前进而言,我们对他们有了绝对的权利。这个吃大米饭的部落,肩挑背负,任何情况下都不宜于旅行。然而他们却不得不奋力向前,正所谓“无益的后悔毫无用处”。
差役横躺在我的门口抽鸦片,但保持着足够的清醒,只要我一动就向我扑来,在我攀上屋顶去拍照时,他甚至还厚着脸皮跟着。在第二个晚上,官员作了最后一次努力,劝我等到他们派到省城的信使回来。
最后一个早晨,我在4点半叫醒了每个人,准备5点出发,但未如愿。官员们已经在那儿用谎话威胁苦力,胁迫他们,抗命就要挨打,于是,凯先生和他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双方都使用了非常强硬的措辞,这无济于事。当我露面时,他们想把我关在房间里,然而我却设法上了轿;他们命令轿夫不要抬我。我则吩咐轿夫上路。官员们于是设法把我们关进旅馆大门里,但凯先生把住门,直到惶惶不安的挑夫和轿夫通过。这里距城门只有50码。我担心他们关城门,而他们却愿意跟在我们的后面,喊道“我们不管你了!”并且丢下一句“洋狗!”作为离去之时泼来的污水,不派差役,以挑衅的方式替我们送行,说了些厚颜无耻的谎言,说我计划去的路不在中国!
从这里开始,有一种投身于未卜之境的愉悦刺激,因为传教士的热情,或者地理学的探索,或者商业的野心已经渗透到这些地区和更遥远的地方,那是我不能够了解到的,我也不知道任何英国旅行者关于它的任何描写,我只遗憾缺乏科学仪器将使我的说明贫乏,在某些方面难如人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