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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未经许可的地区(1)


  第二天早晨五点,稀微的白霜覆盖大地,太阳升起,就像日落时一样光辉灿烂,水势旺盛的溪流泛着琥珀色的光。出发前耽误了很久,最后我担心是中国官员的诡计,但结果只是首次带着牲口出发常有的麻烦——称重及调节负荷之类。有3头体格强壮、很有背力、面相叫人愉快的红色骡子。赶骡人同样使人愉快,他是一个”蛮子“喇嘛,很年轻,在此后几天没有旅馆的情况下,他的朋友提供了盛情的款待。从未存有”宴席下毒“的念头!

  奇异的山城,外貌奇特的居民大部分陪同我们到门道。极好的天气欢送我们启程。将近正午,太阳融化了积雪,增加了小河的水量,发出雷鸣般的咆哮,在小河上游,下降到水边之后,马径穿过了石灰岩的山嘴和桥座。风景有了决定性的改变。江不再被巨大陡壁包围,而是较为宽阔,较为宁静;卵石河岸延续的可耕地,穿过山脉开辟出一条路来,而不是沿着它的悬崖。小河这一段的标志性特点是它产生了不同寻常的突然弯曲,大多数圆锥形山峰,下面森林覆盖,上面岩石裸露,从河床上陡峭地升起来,可能有2000到3000英尺高。大缺口处可以看到激动人心的高原风光,圆锥形的,白雪覆盖的山峰,积雪下方有浓密的森林;被中国人称为”雪宝顶“的,是由1座中心的主峰和9座围绕主峰而高度参差不齐的山峰组成。

  经过一连串破败不堪弯弯曲曲的岩石小道,爬上了白沱山的山嘴,很快走过山嘴旁边的榛子林,到达大约海拔9270英尺的高处,我走在我的人前面。当我看着奇特的”蛮子“赶骡人,看着那11个人不再挑着扁担摇摇晃晃,而是跳跃、嬉笑、歌唱(他们中有人离开威州就用艾叶塞住鼻孔防止出血),我感到有一种”天生旅行家“的喜悦。两个士兵衣衫破烂,而我自己是所有人中最邋遢的。在这片壮丽的遥远地区,有很多这样幸福的瞬间。

  山顶上有密集的旗杆,有的旗杆挂着写有藏文的旗帜,向这个关口的神灵小唐巴山表达敬意;还有一个用石头堆起的界标,我的人照我们的人数添上些石头。在1500或1600英尺下面,河流看起来像一条织着银线的绿丝带。

  有一道急弯和拓宽的河面,在那里屹立着两座锥形的山峰,森林覆盖,石壁嶙峋。横向的峡谷从江面耸立而起,高峭、险峻、森林覆盖的高山如墙环立,崩岩形成光秃秃的灰色山峰和峭壁,在太阳下闪闪发光。朝向西北的峡谷变宽了。

  山外有山,森林覆盖,除了那里石骨嶙峋的侧壁耸立于葱翠的林木之外,上面阳光照耀,白云如绵,松荫愈暗;由于大气升腾到山脉难以企及的高度所产生的作用,使远方更加高远,终日阳光灿烂。远方有三座耀眼的雪峰,从翡翠色的江面算起,仅凭肉眼判断,高度也许有30000英尺!它们也许是”非常遥远的内陆山脉“,在发亮的云层下面群山与尘世的一切分开,它们炫目的绝顶不曾被人类的脚迹亵渎过。

  去河边的下坡路漫长而陡峭,太阳很热;一直到关口,多数路段乏味而少植被,以后变得比较湿润,且有大量的小树和花;河相对变宽,由鹅卵石河床和柽柳分成几股水道,到狭窄的溪谷中合为一体,那儿,一座木制悬臂桥在相当高的地方从两处天然的石墩上跨过。

  那儿,有座非常肮脏的汉族村,对面是有塔楼和高大石头建筑的”蛮子“村。我坐在石头上歇息,阳光灼人,并被灰尘、小孩和猪的骚扰弄得心烦,我们过了桥,很快进入天堂,将可怕的黑猪抛在了后面!河分了道,每条支流都有自己壮美的峡谷,显然被雪峰所封闭。小块干净的草地上丛生着天然的枫树与冬青;有玫瑰和铁线莲缠绕的大森林一直抵达水边,一座浮华而独立的庙宇(这个地区惟一的一座,此后,在家庭或喇嘛客栈里的念经崇拜取代了公共寺庙),入口处有两个大的转经筒。

  在它旁边,道路经一个拱门下面通过,门的两边各有六个转经筒,用手拂动则可旋转。庙的附近,一座横跨于溪流之上的房子里,有一个装饰繁缛的”祈祷轮“,由水力转动,每转一次值守的喇嘛收获颇丰。这个圆筒有12英尺高,直径4英尺,据说内装佛教著名咒语”唵嘛呢叭咪哞“的副本10万条。较远的地方,有人忙于制作偶像,模仿以赛亚先知者描述的式样。一座岌岌可危的桥,横跨在小河的支流上,来自西北的水与来自南北两方相当水量的溪流融合,穿过有华丽植被的峡谷,其上屹立着一群洁白的雪峰。

  这个众水交汇处上方的植被是热带植物,正处于茂盛期,多日的旅行很少休息。峡谷非常狭窄。峡谷左面,群山以一系列悬崖的形式从上而下,降至急流。右岸是空地,平均20码宽,为马道和繁茂的草木留出了空间。从这里,森林覆盖的悬崖和山峰拔地而起,与对岸一样。两岸之间小河雷鸣般咆哮,河床较窄,而流量比下游更充足,河水有一种我以前和此后都从未见过的绿色,浪花又白得像下雪,奔腾直下,以60英尺以上的落差,闪耀着水光匆忙奔向2000英里远方,消融进混浊的黄海苔藓和蕨类植物使礁石的轮廓变得柔和,给倒下的树干挂上一层帘幕。树干几乎被蕨类植物和兰花遮蔽,兰花仅有一种紫色和棕色斑点的石槲属兰正开着花。自由开花的四叶白铁钱莲,以其雪白的花簇把树丛箍在一起,为路搭了个拱门,白色瑞香的浓烈芬芳流溢在空气中,荫蔽的地方有大朵白牡丹闪现。黄白相间的茉莉和黄色的玫瑰缠绕着树干,开花的灌木以常青树为主,多不胜数。蛇葡萄植物的常春藤和各种藤萝展增添了惯常的优雅。这里的春光奇异无比,色彩之光怪陆离拟像于秋日色彩之缤纷。枫叶飘落,呈紫红色,玫瑰红的树叶镶以浅绿色的轮廓;兔脚蕨丰厚的新叶把土地染成猩红;树叶由小河控制的小路的小路292有猩红、赤褐和”古铜色“;至于绿色,变化尤多:有七种不同的松树呈暗绿和蓝绿色;冬青树、紫杉树闪着墨绿的幽光;雪松和刺柏呈晦暗的深绿色;白桦和山毛榉以及许多其他落叶树呈明快的浅绿色;羽毛状枫树几乎为半透明的豌豆绿——红色、紫色、绿色,活像透过彩色玻璃一样接纳鲜艳的阳光。

  地面每一处荫翳都被绿色、金色、赤褐色的苔藓遮蔽着,被深红色的杯形地衣和兔脚蕨深红的嫩芽遮蔽着,点缀着浅兰的银莲花,紫罗兰,黄色的堇菜、樱草属白合花,黄白相间的筷子芥,以及一片片矮小的蓝色鸢尾草,而铃兰则羞怯地藏在灌木丛下,在美丽的异国情调的蕨类植物中,我亲切地认出我们国家也有的橡树和山毛榉——锦马蕨和紫萁属薇,它们在其他植物的伙伴中显得生气勃勃。

  细微之处如此优美,以致很难看出和抓住魅力无与伦比的风景的显著特征,枫叶以其深浅红色照亮了冬青和圣栎的幽暗,那里有一种柠檬黄色的白杨与之相得益彰,还有脱皮的金色白桦精致树叶呈红铜色;靠近绿色的每个荫蔽处,从香脂松的青绿,松类植物的墨绿直到落叶树在积雪下丛生的松木之中的浅绿都一一展现出来。

  江上悬崖峭壁,森林覆盖,其上堆挤着无数山峰或碎裂样的山脉,阻断了每一个侧面的通路,以绝对的纯白劈破蓝天。往上是形势非凡难以接近的”蛮子“村,很像要塞,它们提醒你关心人的存在,飘扬的经幡将生命赋予了风景。河流有感应地顺应着环境的变化。鲜明的色彩是透明的绿色,将其比作祖母绿是不正确的。江上低垂着由蕨类植物、兰花和蔓生植物掩盖的扭曲树干,红色和白色攀缘玫瑰的长长枝条在其延伸的范围内无所顾忌地摆动,在喷洒的阳光下几乎透明。河流以瀑布的方式下降,成片的水幕闪烁,在弯曲的树下,是铁线莲和玫瑰的蔓生植物,水流偶尔暂止于碧绿的深潭,潭内倒映出玫瑰、铁线莲和雪峰,但是,它雷鸣般的音响在峡谷和悬崖中回响,从不暂息。

  我们用了几个小时,通过这美妙而芬芳四溢的仙境,回想起来追味无穷;然后,芬芳的空气更潮湿了,山峰霞光辉耀,路上的阴影加深,峡谷”朝着阳光拉开帷幕“,通过西边的大门,是落日灿烂的金红色光线。

  一座低矮的山峰却有川峰的名字,有少许农耕的痕迹,还有一所孤独的”蛮子“住宅。

  房主人是这个聪明伶俐又有礼貌的年轻喇嘛的亲戚,对我们非常欢迎。他的妻子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从山上背了一捆木材回来,进屋发现家里有1个外国女人和12个男人,很是吃惊。这是一个典型的”蛮子“住宅,属于贫困阶级,有两个屋顶,每间屋要通过凿有锯齿形的树干爬上去,与日本北海道的阿伊努族人使用的很相像。它有一间门道房,通常为男人、骡子、家禽共用,有一间内室或厨房,几乎没有光线,房子中央有个火炉,”橱具“在突起的灶台上,没有烟囱,刺鼻的柴火烟雾弥漫在屋内。较好的房屋里屋顶有个洞,塞进一根空心木料,用泥涂抹住,就是便利的烟道了。火炉是家庭会聚和吃饭的地方,男人、妻子、小孩在一起吃。这里”炉边“是个专门词汇,指一家团聚。他的妻子可真美,尽管已不年轻,像欧洲人种,有很漂亮的牙齿,但她红润的面色由于污垢而略显晦暗,因为这些人像藏族人一样,一年”只洗一次“,即很少洗。

  她很有礼貌地呵护着我,攀上齿锯状的木梯,先到第一个屋顶,后到第二个屋顶,那是个打谷场,扫得非常干净。在一个屋顶尽头上有个高架,晾着玉米,而另一屋顶则由四根柱子支撑着,前面敞开,那是谷仓。这个空间由一个很大的谷筛子和我的帘子将其分开,我占据一头,仆人、士兵、一些苦力占另一头。清冽寒冷的空气是万能良药,金红的落日和玫瑰红的初日在山谷的积雪上,使户外的夜晚非常令人愉快。

  风太大,点不起蜡烛,在楼下弥漫的烟雾里为我备下了食物,借着满室的月光,在30度的温度里吃得很可口。这里远离了人群、远离了暴行、远离了愚昧的好奇心、远离了稻田、远离了恶臭——远离了受到野蛮强迫的苦役和习俗,远离了许多可恨的事——彻底离开了封建落后的中国,群山之中,浓郁的松荫上方无数雪山闪闪发光,呼吸8000英尺上的稀薄空气,在一个半独立部落的高原新世界里,为了自由,正当从事旅行,同中国官僚作风进行了显然成功的挑战,我忍受了很久时间的严重风湿病不是好了一些,而是完全消失了,让好事情变得完美。尽管此后可能发生任何事情,但那天我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获得如此美好终生难忘的回忆。

  我在愉快的想法中睡去,直到太阳升起才醒来。太阳玫瑰色的光波在山谷间袅袅上升,开始驱除霜冻的凉气。群山有了更多的积雪,较高处的松林是灰白色。

  这些好客的人,不接受盛情款待的报酬,他们不用钱——银子只在买珠宝时才受到看重,铜钱完全没用。如果有一间房顶(或者说客房)的话,也是为贵客而设,但客人必须自带干粮,因为他们没有东西出售。幸运的是,我有针、剪刀和带在身边的几卷丝绸,这些东西处处都很受妇女的欢迎。

  可以说第二天风景比先前更壮美,天空碧蓝,闪着奇特的光。道路仍然沿着河流的右岸,溪谷稍有增宽,对于多数的路来说,七座雪峰是明显的障碍。路旁的森林里有九种松树和冷杉,八种枫树,此外雪松、紫杉、刺柏、榆树、橡树、白杨、桤木、圣栎、悬铃木、桦树、梨树等。白色的金银花为芬芳的群体增添幽香。树林满是白牡丹、天蓝色的燕草和大量的乌头。黄玫瑰在江边阳光洒满的平坦草地上让人着迷,水边的草地是本季节藏族商人的营帐。我那些没挑担子的苦力,看到牡丹花很兴奋。牡丹的根在中国是一种昂贵的药材,人们说每次弄到的根可卖一美元,因此有一场大搜索。

  在反复跨越小河的悬臂木桥后,我们到达了古尔沟。这是个地道的”蛮子“村,它层叠在一片陡峭的高地上,在那儿有个横向的峡谷,是河上一道支流的出口。这是我最后领教中国官僚习气的地方,又是第一次遇见梭磨杂谷脑土司代表的地方,他们是几个快活的年轻人,给头人送来官方的信,然后回去。

  “蛮子”立刻提供了一支护送队,它不是由武装的壮健藏人组成,而是两个笑容可掬的漂亮姑娘,非常有趣。她们干着针线活,使我们在去丘地的路上有了生气。这支迷人的护卫队也还不假。动身前,每个姑娘要特别加上一条裙子。如果受到可能来临的严重侵犯,在反抗并要求所有现场目击者作证之后,她们会脱掉附加的外衣,慎重其事地(如果这些笑容满面的处女能够严肃的话)放在地上,留在那里直到暴行得到抵偿或者宽恕,有权的近亲必然会惩治罪犯。贝克先生提到云南的罗罗人有几乎类似的风俗。一路上,我们经过了几个“蛮子”村,每个村子都有人出来,用木制的杯子盛凉水给我们喝,他们有几个会讲汉语,纵情与我的人逗乐。几乎所有的女人都漂亮。她们戴满了银质和珊瑚的饰品,在开玩笑时也忙于针线活,她们的举止虽然不说是粗鲁,却很自由。

  丘地在左岸上,由两座中式房子、一座桥和一座高大的“蛮子”房组成,周围有些耕地。在那里,我们受到赶骡人的兄长亲切接待,虽然当他看见苦力大军时说,他没有经营旅馆,又抱歉说没什么可偷。但他立即让我住进屋顶上干净的房间,这间“最佳客房”有一个窗框,里面装了一个转经筒,风吹着转动,昼夜都单调地呼呼作响。有许多人来自一个在高地的村子,去那儿只有通过一连串阶梯,他们晚上在房顶尽情地嬉戏和欢乐。他们没有外国人的观念,因为我穿着棕色的毛衣,便被认为是另一个部落的“蛮子”。有些女人很美丽,甚至在中年她们仍保持着好的容颜,漂亮的肤色。

  这座经过布置的石屋是较为上层阶级的住房,显然是为了防卫,它有三层,通过陡峭宽大的楼梯才能入内。牛、骡子、饲料、农具占了底层,全家人住在二层,在屋顶平台的两侧有2英尺高的栏杆保护,既是家庙也是客房。这种作为打谷场的平屋顶,通常也是聚会处、摔跤场和妇女用轻便织机编织羊毛衣料的地方。在寺庙兼客房的屋顶上,部分被覆盖用作谷仓,男人们在屋顶上玩牌、下棋和做一种类似于下赌注的游戏。在所有的屋顶上,哪怕是最贫穷的阶级,东边的角落有个带有烟囱的小泥炉,叫做“香炉”。这天日出时,房主(不论男女)面朝东方,烧一束青枝和紫杉的树叶,这两种东西都容易弄到。这也许是在佛教之前自然崇拜的遗迹。较富的人在房顶上有个庙,像在西藏一样,靠墙放有佛教的三尊偶像,一个寓意平常用于献祭的祭坛,一个鼓、锣、号角和铙钹,尽他们之力能够弄到如许多的佛教法器。户主可以担当牧师,每个男人或女人可以献上他的或她的祈祷或祭品,在“蛮子”的家里,一天到晚很少有段时间听不到沉闷的敲鼓和以单调的高音反复吟唱“唵嘛呢叭咪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