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章中我将那些向读者作过介绍的民族的资料尽可能汇集在一起。我只能陈述至少4个人都赞同的资料,限于梭磨版图内的4个部落,估计有2万人,全部置于土司的统治之下。“蛮子”或“夷人”的称谓,只不过是汉人对“野蛮人”的叫法,不可避免地为他们的征服者承认。然而,分析起来,他们又分为梭磨、卓克基、黑水和其他部族,还有更受压迫的,他们自称“山上人”或者“山人”。他们说,听说在古代他们的祖先从落日处来,但他们知道没有不同汉人一起生活的日子。部族精神在这些部落中消失殆尽,他们承认一个统治者,但梭磨人讨厌东北面的西番和南部的卓克基。
一个或多个部落的首领被称为土司。他是由中国皇帝直接任命的,是终生制,但长期建立的风俗已经形成事实上的世袭职务,在没有儿子的情况下女儿也可以继位,如近年在梭磨就有相当长的时间由一个女人把持在这个尊贵的位置上。只有在恶名昭著的情况下,皇帝才会撤掉“蛮子”统治者。土司对部落人民有绝对的权威,包括生杀大权。
土地是他的,耕种者要交纳农产品30%的税,此外,统治者每年向中原皇帝纳贡。部落人可以在任何地方自由地建造房屋而不必付地租,而“蛮子”治下的汉人盖房则必须获得许可,并要付地租,且不许烧木炭。在谋杀汉人的案例中,凶手可以被移送到汉人治下由官吏审判,但实际上他很少被抓住,罪犯通常由他的亲属通过以付“血钱”的方式折中解决。如果汉族人要娶“蛮子”为妻,必须付给土司30两银子(约4镑10先令),以获得特许。
土司之下是由他任命的村庄头人,通常终生任职,并由儿子继任。头人收税、解决纷争,用部落法规审理小案件,每月1次去城堡晋见土司汇报工作,讨论必须处理的事务,一年一度挑选部族代表带上贡品去北京。中国很明智地将这种貌似独立自主的部落布置在边境上,他们的自治由风俗保障,他们对享有自由的热爱会在一旦发生入侵时将无数男女变为可观的游击部队。
“蛮子”的宗教信仰是西藏模式的佛教和喇嘛教。除了西藏,我从未见过在哪个地区宗教的表现这样突出。几乎一切大村庄的高处都有喇嘛客栈;石佛、碑板上雕刻的佛像不计其数;每座房顶上有20英尺长的旗杆,上面飘扬着几乎同样长度的窄条旗幡;每座村庄旁边都竖立着一排排追念死者的祈祷旗;富裕人家房顶上有突出的庙宇;靠近路边的地方,常有用水力或用手转动的转经筒。所有的人家每天都要上供,每家的二儿子都要当喇嘛,单调的“唵嘛呢叭咪哞”,处处可闻,社会和农业生活的一切活动都必须有喇嘛到场,文学完全局限于佛教的经典。
靠风力转动的转经筒普遍放在窗户中,人在年老的时候,担心不幸而转世为马、狗或骡子,经常在手里摇晃着一个转经筒。
喇嘛会因为祈祷和诸如此类的仪式,如到病者家里诵经,伴以唱圣歌、吹牛角号和敲鼓等法事而收取大量钱财。死人是他们主要的收益,因为,除了死人和埋葬有一笔惯例的服务费之外,死者所有的好衣服都是他们的额外收入,女人的银饰和珊瑚头饰也不例外,都有助于为灵魂进入另一世界而付出的昂贵代价。如果家庭想要得到死者的物品,必须从喇嘛手里赎回。依据死者的财富来安排法事占用的时间,也许持续3个月或更长。穷人则以3天为限。只有喇嘛才能往生西方极乐世界。
死后尸体的处理有他们自己的规矩。在很少的情况下,才会有人赞成占卜一块能预言生死未来的阴宅,不用棺材衣服,以“土归土”的形式埋葬;把尸体投入江里,或者在半山上暴露给天上的禽鸟,是按出价来实施;而伴有念经和唱诗的火葬则是通常的方式。然后,将骨灰置于土罐里埋掉,在埋葬的地点上竖起一面或几面祈祷旗。在死亡和埋葬的日子里,以及特定期间都要哭泣,但时间不要太长或者重复,不奉行祖先的崇拜。尸体的衣服总是死后立即脱去,保持赤裸直到由这三者之一的方法加以处置。
“蛮子”生活中的显著特色是妇女的地位。她们不仅同男人平等,而且受到许多来自于男人的关心,她们在任何地方都分享着兴趣和娱乐。总是看到男女在一起。女人可以干所有的事,从赶骡人到土司。两性之间的社会交往绝对无拘束。男孩和女孩、少年和少女,自由混在一起。恋爱婚配是惯例,我看见许多英俊的青年人面部发出真挚的爱情之光。年轻人彼此挑选,任何一方都可以采取主动。当双方初步关系确立,准新郎就派一位朋友到未来的岳父母家去提亲,随后照例会同意,于是新郎向新娘的父亲送去一瓶礼酒,求婚就被完全认可。
“蛮子”村庄庄316然后就会请教喇嘛,确定男女青年的星占是否合适。如果不合适,这个困难可以通过请人长时间念经、慷慨的花费来克服。喇嘛还要为婚礼挑选一个吉日。结婚仪式包括新娘新郎当众牵手,从一个双嘴的碗里喝酒,互相承认作为丈夫和妻子,此后在新娘家里欢宴3天,然后她和丈夫回到自己家里,又欢宴三天。像西藏一样,婚约是无期限的,无论择偶好坏,都是终生的,离婚只在没有孩子的情况下才被许可,婚姻由土司取消。他们的道德标准颇低,喇嘛的生活并无提高道德标准的倾向。多妻是土司地位的附属,我想,这也是富人的习惯,但一夫一妻是惯例,一夫多妻并不存在,尽管说这是北方西番的风俗。除了先前提到的一瓶礼酒之外,新郎不向新娘的父亲送礼,而送给新娘的礼物则是根据他家的财产,以牛、马、牧场相赠,照我们的话说牧场就是“安置地”。寡妇不穿丧服,可以自由地再婚。丈夫死后,如不再婚,她就可以支配他的全部财产;她死后,财产则在儿子之间分配,然而,儿子们常常赞成住在一起以维持家财的完整性。有关财产的麻烦,通常由头人处理,如果他不能作出和睦的安排,则提交土司作最后裁定。
健康是这些人的祖传财富。他们很少患麻风病,风湿病却颇普遍,但很少知道别的病,麻疹似乎只是影响孩子的时疫。在整个旅程中我没有看到一例皮肤病或畸形。他们将年老和所谓“油干灯尽”作为通常死亡的原因。然而,甲状腺肿在许多村庄惊人地流行,有的村庄75%的人受其折磨,此病常常开始于孩童时期,似乎不影响健康和精神。人们认为这是因为饮用雪水而起,而在那些水源远在雪山之下的村子发病特别普遍。事实上喇嘛禁止使用不是由他们提供的一切药品,只有那些同汉族文明接触的“蛮子”堕落了,他们才使用其他任何药品。他们对于疾病的态度,倾向于宿命论,主要依赖护身符、符咒和虔诚的祈祷。
“如果一个人病得很重就会死去”,他们说“如果不死,就会好转。”他们有自己的语言,但用藏文书写,所有碑匾、路标上的告示和铭文都用藏文。在许多与汉人毗邻而居的村子里,很多人说汉语,“蛮子”和头人也说汉语。但再向西,甚至老人也很少懂汉语,土司本人不认识汉字。
就出口而言,梭磨地区的产品几等于零。最好的木材没有用处,因为河中存在急弯和大量的暗礁,加上水流湍急,不允许放筏下行。就我所知,没有金沙吸引中国人冒险。
硫磺和碱式硝酸钾丰富。“蛮子”栽种小麦、大麦、燕麦、玉米、荞麦、小扁豆和少量大麻。在好的年成收入足以维持生活,但更常见的是用牛和粗糙的毛织衣服去交换食物。他们的交易只是以物易物,银子只知道用于个人饰品。这个地区没有被曼彻斯特所勘测。装饰靴子的红绿布片通过西藏来自俄罗斯,这些东西和衣服上的黄铜纽扣是惟一的进口货。男女两性穿的毛料,是用自己捻线、编织、染色并用自己的大麻纤维缝制而成。
他们的眼界狭隘,思想保守,知识才仅仅在起步。
在他们的山谷里,英国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名称。他们知道中国和西藏,听说过俄国,但从未听说过英国。战争的事与甲午之役则一无所知。我发现他们好客、友好、礼貌,没有过分的好奇心,道德简单,充满欢乐和嬉戏,互相间友爱、真挚,过着朴质的生活并尽情享受生活,相信身边的喇嘛。
很可惜没有照片,很难给出他们的外貌的概念。矮个子男人很少。他们比我那些具有中国人平均身高的苦力略高一点。他们胸膛宽厚,像登山运动员,体格强健,肌肉发达的肢体展示出力量,投掷石头(他们最喜欢的消遣)展示出极好的肌肉。部族的变异在于好看的脸庞,而不在于形体,特别是女人,有些女人是椭圆形脸,五官匀称,肤色浅黑的一类美人,这使我们联想到圣母玛利亚,而有些则平常,类似于那不勒斯人。她们的肤色像南欧土著人一样黑而微红,眼睛大而且黑,眉毛平直,直鼻梁,口小而唇薄,前额高而不宽,耳大,由于耳环沉重显得难看。颧骨不明显。“蛮子”面目的特征是欧洲人的容貌和表情的类型,使318人想到拉丁种族。由于胆怯和男女两性头饰的式样,未能获得测量头颅的尺寸。
男人剃头,戴布的或毛皮的无边帽,但有的老人说,从前全部头发都集中在前额上方辫成一个角,用棉布裹起来,常常“像手一样长”。贝克先生说云南罗罗族人的特征就有类似的发型。妇女的头饰最为精细。前面的头发是分开的,编成20到30根辫子,不比表链宽,打上蜡披在两边,前额相应缩小。后面的头发相应增多,被分开盘在头上成两大圈,压着一块折叠的兰布,这块悬吊的布盖住一点眉毛。大串的珊瑚珠弯弯曲曲缠绕着这些发盘,但只在两侧;家庭的境况由这些珊瑚和头上银饰的大小和美丽上显示出来。男女都戴有大量的珠宝——耳环、用珊瑚和银丝细工的珠子交错镶嵌的首饰、以大块绿松石或红珊瑚装饰的手镯。饰物确实美丽,工艺十分精湛。当我询问是谁制作的,他们总是回答:“是阿拉伯人”。妇女贴身穿毛衣,宽松的短外衣袖口宽大,裙子过膝几英寸,像苏格兰方格呢短裙,裙褶很紧密,有时在户内换成宽松的长袍。深棕色和茜草红是服装的主流色。她们穿长统皮靴,皮靴的上方、前面和两边缝着装饰的鲜红和明绿色的窄布条。
男人穿土布的宽松长袍,常系深红色腰带,罩着毛织内衣,绑腿,有装饰的皮靴或大麻制的鞋子。布帽或皮帽是从四川的穆斯林头巾变化而来。他们没有肥皂,从不洗澡。尸体指定要“洗两次”。他们栖息在高原的稀薄空气里,污垢不太引起明显的厌恶感。不过我要补充一句,我在受到盛情接待的每座房子里面还算干净,并没有感到有寄生虫。
梭磨城堡进口和法院320梭磨的版图内特别缺乏鸟类。看见了一种鹧鸪和有环纹的野鸡,还能看见蓝色的樫鸟,有乌鸦,到处都有鹊。人们说森林里有野猪、小熊、鹿,但是以鹿角和鹿茸为药与汉人贸易已经迫使鹿子“不知到哪里去了”。至少有两种猴子,体型都大,一种有浓密的长毛。棕熊、黄狼、麝香鹿、獾、水獭也有所发现,但是“蛮子”关于它们的描述是不科学的。
土司的统治只延伸到梭磨以南40里。他对于事实上的独立地位很自豪,当我的翻译介绍我的中国护照和四川总督写的信时,他说他不识汉字,护照和总督的信在这里不管用!梭磨的东面有梭磨城堡,是最让人惊叹的建筑,它造在山脊的岩层里,岿然屹立。它有很多石框装饰的窗户,最低的距离地也超过了20英尺。许多房顶密密地插着祈祷旗,棕色木质的突出房间和阳台,前面是格子窗,东面悬在悬崖上。城堡的庭院很大,异乎寻常的干净,大门很气派,正面有条巨大的龙,醒目而精致地描画在涂有灰泥的石头屏风上。一些旗杆顶上系着牦牛尾和三叉戟,像藏族一样,竖在大门的顶部。整体是最坚实的石头建筑,我看不出有腐朽和毁坏的痕迹。海拔高度大约7518英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