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梁平县境内。(编者注)虽然有时我对前一天那两个小时的生死经历还心有余悸,但走出了空旷地区使人感到欣慰。出发时的小雨很快变成了大雨,持续了9个小时,将每条小溪变成了黄褐色的急流。即使在倾盆大雨中,旅行仍然非常有趣。梁山位于连绵山脉的西坡面,上一天我们已攀越了它陡峭的东面,过了一个小镇之后,道路下行,进入一片延绵起伏向四面延伸的平地,那个时节,平地上是形状各异,大小不等的冬水田,全都浸在水中,形同一块块的沼泽地,石头小径穿越其间;田地上有许多围墙环绕的小岛,岛上座落着丛竹和柏林遮蔽的农舍,或者是常被涂成红色的庙宇,周围是葱郁的树木和僧人的居舍。
庙宇有精美绿色的琉璃瓦大屋顶,以参天松柏和竹林为背景,那不同寻常的外观就不显得那么鲜明突兀。庙门临水而起,“岛”的其余部分都围着紫红色的宫墙。我在冰凉的水中趟过100多码才走近它,发现一座朴素的长方形红色砂石建筑,是空敞的,周围有宽阔的石坛。中央的石瓶中有两株婀娜的棕榈和一座庄严的牌坊,北面的平坛上有个朴素的石祭坛和一块镌刻的碑铭,其后是一面有铭文的墙,被壁柱分隔成几大块,一切都庄重堂皇,朴实无华。这是文庙,与那些我有缘进去充满了奇形怪状高大凶猛的塑像的寺院和道观相比,是少见的朴质。当然“大宗师”是最伟大的人物之一,因为他已经被熔铸成铁的典范,在思想、社会秩序、文学、政府以及训导中华民族的4万万人垂范了2000年。
通过沙浦,那里简直就是一个由小型庙宇组成的小村庄,又过了青台,那里是大型的庙宇群,最美的一座正面是石雕的。我们从许多装饰华美的牌坊下经过,经过了一些中国的李家庄或张家湾之类的村舍和大型的砖壁木架结构的农舍,重新进入山地随后进入大山,登上一道5000多级的石梯,翻越了美丽的富里根关口,石梯宽阔、完好、平缓,有漂亮的护栏,维护得极好!这段阶梯从三浪沙的旅店和桥开始,外表上更像蒂罗尔式而不像中国式,的确,我每天无意中都有中国风景和建筑一定是像什么的先入之见,我希望读者在读完本书之前,也会丢掉这些是不是瓷盘柳树图案起源的成见。
我现在进入了世界最丰富的产煤区之一的边缘地带,显然,在整个四川中部的表层下面,煤层简直是无穷无尽的。石灰岩的山脉和峭壁,生长着各种蕨类植物的石灰岩洞穴,意味着已经接近煤层,而在山区这种情形随处可见。甚至矿苗就暴露在路边累赘的植被里,附近山村的小孩带着小篮子,每天用粗糙的割草刀砍下些回去烧饭。沿着溪流的河床上,在浸泡着造纸竹子的水塘边和山腰里,则以煤块的形式呈现,这些地方有以最原始的“作坊”而存在的小煤窑。中国人的庄园我的注意力几次被树丛中的工棚吸引,有男人和小孩带着篮子从悬崖边的洞中爬出来,篮子里是黑色的煤块。我也偶尔攀上一个石灰岩的黑色洞口,走近一条4英尺高的“坑道”,里面有小人国的货车,每车大约可装1英担,从“作坊”里面沿着1条仅12英寸宽的轨道到坑里。小孩带着小小的鱼篓从一些洞子爬出来,绳子栓在他们背上,洞子仅能容身。所有在梁山县和王家寨60里之间的“作坊”,都在急流上方相当高的地方,冲泻而下的急流只不过是一道溪谷;我们所能看到的是一些仅能容纳一个人爬行的小洞,一些小洞或者可以容纳前述的小车。
在山区,我从许多症兆推测人们特别迷信。煤层只能水平开采,不能向下,因为害怕擦伤龙背,使得大地震撼;而他们却说不清这是泛在性的龙(它的巨大脊骨的曲线是无处不在),还是本省的龙或本地的龙!从我所来自的平原上,燃料稀缺昂贵,成队的苦力,每人挑着两英担重的煤,从山区运往那里。煤块烧起来的烟和灰都很少,在“坑口”每吨价值2先令6便士,在下面的村庄则根据距离,零售每吨4至5先令。后来,我看见许多苦力娴熟地干活,“产出”量很大。
尽管整天大雨,空气却很清新。富里根关口很美,尖峰高耸,峰颠森林复盖,空幻的群山封闭着孤寂与浪漫,深沟高壑下面是滚滚急流,深谷中有蕨类植物和流苏一般的石松子——与日本最美的地方非常相似。森林里有六种类型的松柏科植物,橡树、栗树、胡桃树、杉树(一种大而美丽用途很多的树),精美而常绿的楠木(无花果属),柞木属植物有月桂树般的叶,还有许多其他植物,包括一种无叶但有粉色花团的树。我数了一下,路旁常绿的灌木和蔓生植物就近37种!
许多高山,树木丛生直上颠峰都是变幻莫测的美丽风光,五彩斑烂的颜色。竹是这些山口的特色。金色羽状的竹,有着金色的茎干在金色的羽毛下金光闪烁;深绿和浅绿羽状的竹,完美的羽饰与森林中的树一般高;还有枝条向上柔如羽毛的竹,是高雅优美的作品,曼妙而精致,其茎干像箭一般直,高达70英尺,一簇簇地浓密而不紊乱。有个地方,有1400级笔直、宽阔的“祭坛之梯,一溜斜坡穿过黑暗直达天庭”,一派宏伟的景象;石梯两边,碧绿和金色的羽状竹丛温柔地低垂,互相交汇,在金色的微光中,我们沿石梯向上攀升。总之,那个关口树木繁茂,蕨类、蔓草、大部分亚热带植物生气盎然,虽然静寂到听不见鸟类的声息,却有溪流冲激的喧虺。整整一天中,我只见到一些兰色的鹣鸟。
然而,非亚热带的风阴冷、潮湿、剌骨,在关口的顶上劲吹,而最糟糕的是一个旅店,在青苔遍地,瘴气弥漫的山洞里,我们陡然下降了1500英尺到达这里。我那结实“规正”的防雨布,抵挡过亚洲旅行中的暴风骤雨,已经坏了,雨布因粗暴的使用而撕裂,复盖的大部分行李,水已透过,我的垫子浸湿了。我睡在绝对黑暗和不卫生的洞中,行军床两边只有6英寸的空间。蜡烛芯湿了,哔剥作响,熄灭了,只好在黑暗中借着逆旅的灯光进餐。
然而,在这种乡村里,人们是淳朴无邪。我在旅店露天的公共间坐了很久,那里,黑色的屋椽滴着水,落入黑色的粘泥里。泥地中央上方的屋顶上,吊着一口黑色罐子,我们试图在下面生火。湿透的苦力卷缩在被窝里,我裹着毯子;两个衣衫褴褛,光头赤脚,衣不蔽体的可怜差役试图用湿稻草点燃青绿的树苗。大家都找不到特别的方法生火取暖,实在可叹可怜,我战抖着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晨,天气放睛,路面已干,有稀微的阳光。翻越了1720英尺高的塞北渡关口,上面有几处煤窑,如同在富里根一样,所有的人都尊崇着龙背的说法。我们整天都在非常有趣的乡村中穿行,时时陶醉于新奇的事物。三浪沙的客栈和桥几乎是在难以企及的高岩上,几英里外就可以望见避难所林立的城堡,这是一种特别的奇观,无论什么地方,城堡都是建在孤立的山岩上,像蒙大拿的圣·米歇尔;还有一处以一座令人瞩目的特大庙宇为中心,有僧众的居所,防御工事,“砖壁木架”的房子都尽量依附在悬崖上,鳞次重叠在悬崖周围,而整个城堡被沿着山崖轮廓的围墙所包绕。除了西藏的喇嘛客店,在奇特方面可以位居第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