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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从梁山县到下山坡(2)


  这时乡村变得更加空阔,除了这些在高崖上坚固的避难所,使人想到可能的危险之外,而同时不断出现的孤独房舍可知这是太平世界;大量单个的庙宇,有色彩斑烂的瓷质门面;官吏和地主的宅邸其规模与威严的外观堪与我们英国某些著名的私邸匹敌;还有酿酒厂,造纸和面粉作坊。每个镇子和大村庄都有自己特色的丝纺产业、草编、制帽、皮装、铁和黄铜作坊、瓷器店,竹椅制造和竹家具很普遍,靛青染色、雕刻和镀金的偶像、制造大量用于宗教和节庆的红纸、仿冒的金银币和“元宝”,作为献给祖先的祭品而燃烧的,等等。

  天气变得很阴沉,远看辉煌壮观的大宅邸,我只能拍到一幅很乏味的照片。身为官吏的业主带着大批随从来到大路上,邀请我去他家“拍照”。我说不行,因为这样的天气至少还有三四天,我拍不出肖像照片;后来他又邀请我去作几天客,给我一间大屋。我不愿意像巡回摄影师那样摆着姿式拍照,很怀疑真会在女人的住处接受款待,且担心无聊的滞留会抑制好奇心,因此托辞谢绝。

  路上的石桥非常美,桥墩直到顶部都是粗犷的雕刻,常常是龙,偶尔也恢谐地表现现实,例如挑油篓子的人,打哈欠的人,头放在两腿之间的狗,一个女人为小姑娘梳头等等。常常见到三四个突起而雄浑的拱门,栏杆上有装饰,虽然有些桥面上,也许只有6英尺宽的路,但由桥墩竖立的巨大石头支撑起来的石板,有时有25甚至30英尺长。这些新的拱桥,常常是捐资建造的,也许被引以为本省的骄傲,也常常作为当地富豪公共精神的献礼,他们的名字和善举被镌刻在石头上。我发现木桥始终修得很好,像瑞士的木桥,常常有与它一样坚牢的双层屋顶,偶尔有三层,通常沟瓦与脊瓦都盖有琉璃瓦。有的廊桥屋顶用高光度的红漆衬里,其中描金镌刻有捐资人的姓名和溢美之词。有的桥上成排的支柱也用油漆抛光。在四川我跨越过几座桥,每座都有8到12座气势宏伟的石拱,其稳固性、美观、跨度和高度以及桥拱的拱面同我们英国最美的结构比较,几乎毫不逊色。在中国我从未遇到过一次,像在波斯、朝鲜、克什米尔那样,因为桥的毁损或剧烈摇晃而不敢过桥而要冒险涉水过渡的事。

  城乡产业的产品大量在路上运输。成队的苦力一路小跑,挑着纸、盐、烟草、染色布帽子、照明用的灯心草,不断地从我们身边经过,但没有牲口负重而行,只看见一匹装鞍子的小马轻松而健捷地跑下一段很长的石梯。树林是宁静的,美丽的野鸡呼唤它慵懒的配偶是我听见的陶瓷的庙宇惟一鸟语,很少有鸟鸣增添农家庭院的情趣。我在万县与保宁府之间的任何地方,没有见到马和骡,或者绵羊。鸡、鹅、鸭则不少,很少见到猫,却有许多老狗,小狗多数在这个月初被吃掉了。

  水牛犁田、耙田、碾米、榨油和推磨等,做许多旋转的工作。我从未见过用来负重的畜力。大“水牛”的身体上多处无毛,黑灰色的皮,处处有微红的色调,扁平的头,拖着平夷而笨拙的身躯,扁平的鼻子,弯曲扁平的角,很难形成和谐的形象,总之看起来像大洪水时代的幸存者。水牛脾气无常,虽然总是非常驯良,像它们的主人,但当受到惊吓而狂怒时则具暴烈的倾向。

  在这条路上,看见很小的孩子牵着水牛在外面放牧是很有趣的,牛吃生长在稻田沟渠边的草,吃草的时候,小孩爬上牛背坐着,因为没有其他的干地可坐。牛对虫子的叮咬非常敏感,因此它要花掉许多悠闲时光水牛180躺在泥塘里,这些水塘都是为了它们的利益特意挖掘的。一组奇异而扁平的牛头浮现在水面上真是好玩。由于它们极其厌恶被中国人称为有“洋骚”味的欧洲人而备受赞扬,我见过一群水牛以一种明白无误的复仇样子“奔向”一个外国人,使得那外国人拔腿就跑。母水牛能产少量具有特殊气味的牛奶。在四川能吃到的牛肉多是水牛肉,而且常常是一个为人类效力多年的牺牲者。

  在那天的旅行中,一排排低矮灿烂的花朵预报着春天的信息:李花、桃花、樱花,紫罗兰盛开在树阴里,铁线蕨在悬垂着嫩黄花簇的树林边上分外耀眼,粉红兼白的兰槿属花,还有别的花,把路边的树篱装点出欢快。

  我们从万县向北差不多跨越两个纬度,潮湿得难以置信,温度下降,水银柱大约悬在华氏44度,即使在日本我也未领教过这么潮湿的气候。蕨类、苔藓、蔓草,一切美丽的植物都喜欢潮湿的环境,块根植物的叶青葱润泽。这里没有冬天,虽然只在二月末,鸦片是每日的旅程中看到的主要作物,有8英寸高,两排鸦片之间种着玉米,罂粟下部的叶常作为人们的食物,味道像菠菜,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当做蔬菜吃。在这样潮湿寒冷的空气中,穿着湿衣服整天旅行有点难受。在这些可怜的乡村小旅店要弄干什么东西简直就不可能。

  我们通过了袁驿镇,它有条半英里长的街,街上家家户户都在制作或染造红、黄色的纸,这些纸用量很大,特别在刚过去的新年。这里几乎所有的东西或多或少沾上了这些鲜艳的色彩,镇子外的溪流红得像血色。南来北往成百上千的苦力都挑着这种纸捆。

  当我通过这低矮黑暗的门道时,心存各种疑虑,特别在这种时候:看到跑在前头的人召集起一群人,向店铺和房屋里呼叫:“一个外国人!”“一个洋鬼子!”尽管人群完全挤满了街道,但既无敌意也没有骚乱。在梁山引起麻烦的一个原因是差役去了衙门,没有与我在一起。

  那以后,我坚持在到达一个镇子或者大村庄时,他们的一个应该走在我的轿子前面,在袁驿镇,一个差役大摇大摆地走在我前面,衣衫褴褛,又有烂疮,赤脚、光头,可怜的小人物,但是因为他带着地方官的文书,当人群拥挤,前进受阻时,他就挥动胳膊把人群向左右推开,高喊着相当于“奉命办差”的中国话。

  到处都能发现煤是那个地方的一大特色,任何开凿方法都能得到煤。1英担以上的精煤块即100斤,售40个小钱(约值1.25便士),燃烧有明火。矿工1天能掘600斤煤块,每100斤可挣得20个铜子。附近还有铁。我看见一座山上有大量的烟雾,差役说烟雾来自于一个大冶炼厂,而我在别处见过的木制品在此地都是铁制的,说明铁不受限制地用于家庭和农具。在农舍里,煤就放在地面中央的洞里燃烧,烟子到处乱窜,丘陵地区的小屋里已经习以为常。

  在经历了各种事情的一天旅行后,对湿冷的气候已经麻木了,雾非常浓,这使我比往常更早地歇在下山坡的小山村里,那里的路边旅店是新开的,甚至还没有完工。旅店仅有一间中央小屋,地面中央一个坑里燃烧着原煤,冒着浓重的烟,房间的两面,一面被主人——一个“正派”人,和他彬彬有礼的家庭占用。间隔是木板条糊有灰泥的墙,墙的下端离地1英尺,顶端距房顶2英尺,可以进光,很通气,有许多母鸡,几头小猪和大量的烟云进入。我投宿在这个小山村的和平与宁静中,部分地获得了星期日的休息。不用开门就有光线进来,可以阅读和写作,可以在床的周围活动,气味也不似往常一般恶劣。中间的小屋整天挤满了人,偶尔有几个女人进来客气地提出要求,请我去让她们看看,对此我总是愉快地作出回应。

  我的脚“尺码太大”,虽然我只有三双鞋,却引起了她们极大的兴趣。我十分吃惊地发现,在四川,除了满族或鞑靼妇女和其他少数民族的妇女,普遍都缠脚,甚至最贫穷和劳作最艰苦的农家妇女的鞋都不超过4英寸长。尽管这些“金莲”看起来像猪蹄子,女人用脚后跟蹒跚而行,但我曾见过她们一天走30里,有人告诉我她们可以轻松地走上60里!有两个女人来自一个27里之外的村子,仅仅出于好奇要见见我,当天下午还要回去。她们蹒跚而行,看起来好像非常痛苦。

  因此,权威人士如韦尔斯·威廉斯博士写道:“习惯……比危险的风俗更麻烦”,而我在中国的医院看到不止一例的病人,因为缠脚而发生溃烂或坏疽,不得不施行截肢手术。当然,这是风尚。至今为止,一个有“大脚”的女人既失身份又为人所不齿,不缠脚的女孩嫁不出去,新郎期盼一双小脚,而发现新娘是大脚时,公众舆论会认为立即遣送她回娘家是极其正当的。这本是土著中国人极端古老的习俗,显然,满族人成功地把“辫子”和窄袖强加于民间,但在更改这个野蛮习俗方面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