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其他 > 1898:一个英国女人眼中的中国全文阅读 > 第33章 从鲜店镇到保宁府(1)

第33章 从鲜店镇到保宁府(1)


  天气一直严酷,寒冷、潮湿,伴着刺骨的东风。我觉得比以前的任何旅行更冷,3月12日男人们还穿着漂亮的皮袍。

  离开煤窑和凄凉的山腰后,我们下行到一个地区,那里的山峦由天然的梯地构成,非常广阔,可谓鬼斧神工,村庄看起来像是罩在罗马帐篷里。

  冒着让读者厌倦的危险,我必须再次描述这大片红色盆地奇妙的构成,至少南到嘉陵江上的金溪,在保宁之南整270里,从任何高处俯看,可以见到红色的砂岩分解成千百座小山峦,从200到300英尺高,山腰消蚀成天然的非常规则的梯地,一层高过一层,我统计有二十三层,而实际的山顶风化成足以乱真的堡垒或荒废的城堡。

  四川多数地区值得注意的村庄不多,但另一方面,星罗棋布的农舍有两种:一种是大型的农舍,用带有屋顶的围墙和厚重的大门环绕着,农民和他的佃户以家族的形式生活于其中;还有一种是大村舍,它的墙壁是厚实的黑色木料和用石灰刷白的墙壁,同英国旧式的柴郡建筑有难得的类同,而房顶,从屋脊到低檐的末端几乎是个平坡,屋檐形成宽阔的走廊阳台,同瑞士山中的牧人小屋极其相似,那更是典型的中国屋顶,在转角处向上翘。

  据传说表明,在这个朝代的初期,移民带着镣铐被送来开拓这个美丽的省份,也许正如巴伯先生所说,他们没有家庭和宗族联系,而在许多情况下,也是一个必要的安全因素。这些离散的移民已经在安全的环境下生活和繁殖了两个世纪,直到太平天国暴发,才发现他们有必要联合起来相互保护。于是他们想到众多陡峭的岩石山崖,如果在顶部周围建墙,将是无法攻占的避难所,于是捐钱出力,出谋划策,独特的寨子和防御堡就遍布乡村了,在恐怖时代攀登上去。他们并不想建永久的居所并留在这些高处。

  这个省是纯粹的农业地区,没有本地的产业需要集中人口,村庄与其他地方相通,其中的房客、劳工、旅馆主人和经营主,同店主与工匠一道,以群落居住,很少交往。与分散居住和微型村落的体系很不相称的是,为农业人口提供需求的贸易规模已经逐渐形成,类似的情况在别处我没有见到过。这就是乡村的集市(乡场)。

  在旅行的沿途,我出乎意料地来到一条长长的狭窄街道,店门紧闭,木板钉成的饭馆,荒芜的房子,孤立无助的家庭和它的猪狗大概是唯一的居民。首先让人想到发生了一场瘟疫,灭绝了所有的人口,但略一打听,得到了简单的解释:“这不是赶场天”。

  又走了几英里,路上聚集着村民,他们穿着最好的衣服,带着农产品和篮子,装满或者空的。所有的村民都朝着另一条狭长的,与先前那条街道极为相似的街道走去,但店铺的门却开着,摆满了中国和外国的货物,茶馆挤满了人,每间房子满是商品和人;街上聚集的人有2000、5000或6000,铁匠、工匠、理发匠、补锅匠、商人,都在忙碌,买卖的喊叫和喧闹声大极了,在商品和买主、卖主之间,交易在缓慢而挑剔地进行。到处的药店都有“戒洋烟药”出售。

  这些街上的店铺多为附近的农民所有,他们在赶场天将它租给生意人,为了地区的方便赶场的日子是固定的,逢三、逢五或者逢七的日子,视需要而定。在街道的两头,入口处常常经过非常精心的装饰。市场上常有戏剧演出,如果演员知名度高又受欢迎,就会有四五千人聚集在一起焦急地等待。市场也是各种事务的聚会处。如果存在什么本地特色的公众舆论,就是在这儿制造出来。官方在那里发布告示,出售与租借土地的契约在那里敲定,甚至家庭的喜庆也常在那里举行,在族长参加的结婚谈判做出决议之后,准备结婚的协议在市场上起草和批准。

  这里,兰开夏棉遭遇了彻底的评判,由懂得行情不会上当的人作为市场的中心,对之进行称重、触摸、拿起来对着光看,吸引了这个地区的一切新闻和闲谈。很像一个商品交易会,在随后的路上,我没有看到粗暴和放荡的行为,在市场上也没有遭遇任何粗暴的对待,尽管在它不是赶场天的时候,拥挤和好奇心总是令我感到高兴。

  3月7日下午,有些曚昽的阳光。大路有一部分沿着山兰河,这是渠江的一条支流,本身可以通航直上兴庆坝上游60里,因此,传说有相当可观的运煤船队停泊在不同的地方。这些平底船载重10到25吨,从一个至少有半英亩大的煤场上装船,煤场用结实的竹栅栏小心围护,里面有堆成长方形的大块煤,每块重约2英担,高达7英尺,由两个人从煤坑里抬出来。运煤船有间隔舱,非常牢固,因为兴庆坝的上游和下游都有湍急的水流。

  渡过这条河后,与一群僧人同行,我们逐渐地到达高地,一家新旅馆的谷仓安排作我的房间。因为是新的,那地方干净、干燥,并为第二天住宿作了很好的承诺,行李已差不多完全卸下了,这时穿着整洁的年四川农舍一切暴和赶场这是有相吨,护,个人和下新旅第二的年204轻女房东要我们“搬走”。她说她的公公不在,他会因为她接待了外国人而生气。我不愿意拿出“条约权利”来吓唬那个显然满怀忧虑的年轻女人,于是收拾行李,在烂路上滑溜了六里多,直到一户孤独的小农舍,它在多风的山脊上,那里眼界非常开阔,因为已经度过了相当艰难的一周,我很高兴第二天留在这里。从兴庆坝出来,我的差役是两个年轻士兵,穿着很耀眼的,做戏似的制服,我想他们一定就是我不被先前那个旅店接纳的原因。在许多迷信的古怪证据中,有一种在最近的几天旅途中发生了多次:一个小小的竹拱竖在稻田的烂泥中。这是为生病的稻田主人而设,据信会使他康复。

  在金江寨多风的山脊上,我睡在谷仓里,关门的时候,天尚未黑。如果不是刚刚建好,墙上的泥有些潮湿,我会认为很奢侈了。谷仓是从屋子里分隔出来的,如像许多中国房间那样房顶之下两英尺的空间里,几个方向开敞着,事实上是八面来风,没有蜡烛能一直点着。由于冷得厉害,第二天整个早晨我呆在床上,这是穿着湿衣服的结果,但下午不得不起床,以满足30个女人的好奇心,她们蹒跚着来自邻近的村落,有的远自20里,来看“外国女人”。我担心她们看见我穿着中式服装会非常失望,但我发现她们并不知道外国人会有不同的服装!我的头发、“大脚”、鞋子、手套都给她们极大的消遣,尤其是我那轻便的行军床,她们确信不能承受任何重量,因此背对背地在上面坐了12人!

  当然,她们问了许多问题,除了别的之外,还问在我们的国家里会杀死女婴吗?我根本不知道在四川我旅行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盛行着杀婴,当我告诉这些女人在广东一些地区很大程度实行着,她们的评论是,“难道她们不能卖个好价钱吗?”很不幸,许多四川女孩被卖给甘肃的生意人。这些母亲通常是因为家庭人口多。孩子到3岁才断奶,常有4岁甚至5岁断奶的。她们对于“人工喂养”一无所知——炼乳还没有到达那种原始地区。如果母亲在婴儿出生时死了,村里的母亲们就联手承担责任,向孤儿提供母亲般的抚养。她们问我是否有很多儿子,当我坦白说一个也没有时,她们表示了极大的同情,因为在我去世时便没有人来履行祭祖的仪式。一听说没有儿子,女人就会泪如泉涌,这是惯例,作为习俗的需要,在这种场合才算表现得体,不可忽视。她们于是想到我就不会有儿媳,在她们的意识中那是很大的缺失,不是出于感伤,而是实实在在的设身处地着想,媳妇等于就是公婆的奴隶。

  她们很少有人去过仅有两天路程的保宁府,没有人去过万县。邻近的乡场就是她们视野的边界,村里祭神的喜庆日就是她们的乐事。在我所了解的东方妇女中,我更喜欢中国妇女。她们有很多好的素质,有毅力。当她们成为基督徒时,就是彻底的基督徒。她们的心很仁慈,非常谦让,是忠实的妻子,稍许还是好母亲。我给周围的来访者茶和甜点,她们离去了,她们教给我的远比她们从我这里学到的多。

  下午,几个背上斜挂着大盾牌,手持红色棍杖的人出现了,立即引起了不寻常的忙乱,他们要看我的护照,上面盖的大印给他们留下有益的印象。这些官差是“人口普查员”,忙着为房屋编号。从古以来,人口普查一直是不受欢迎的事情,在东方,增加税收的想法始终与此相联系。

  像中国的许多制度一样,人口普查系统理论上值得称赞,但欺诈、失误、漏报,使其效率极低。每个城市和村庄分成为“10户区”,或者每10家人1个组,在每家门柱上悬挂或者说应该挂上一块牌子——门牌,记下所有男女居住者的姓名。如果户主漏记一条,或者没有四川乡场206正确登记他家应服劳役的男性,他可能要受到80到100下责打。如果这个制度落实了,可疑的陌生人很容易被发觉,地方会毫不费事地确定罪犯,但户主只要用相当于两个半便士的现金向“庇护人”行贿,就能轻易地逃避填写这个明细表。

  第二天,在相当广大的范围内,每家每户像开花似的挂出了崭新的门牌,显示出新任的地方官坚决执行法律。旅馆里传言说是附加征税的预兆。

  第二天到黑水滩的旅程通过了各式各样的美丽乡村,人口稠密,由嘉陵江(当地常称为保宁河)及其支流提供丰富水源的水上交通。运往下游主要是煤和盐。河岸上方的高处有许多盐井,只有在河水下降时,一天用泵抽吸一次可得到盐水,用煤火浓缩,重浊的黄色烟雾展示出制造业的外观。盐由政府垄断。政府销售所有出产的盐,自行定出价格,全部销往农村,赚得巨大的利润。据说四川产的盐给政府带来了200万英镑的收入!在某些地方,盐井延伸到近3000英尺深,这是10年或教师和学童20年持续开采的结果,而1天开采2英尺就是非常满意的进度了。“火井”常常建在盐井附近,利用“火”来蒸发盐。那天的旅程中所看见的井产出很少,但有50条大约12吨的船正在装运它。

  南部是令人愉快而繁荣的小城,那里的盐很白,官吏很文雅,四个身着华丽制服的士兵被派来陪我,可是,很快他们就还原为穿着褴褛的平民本相,如在几次另外的场合一样,表现出对便装的爱好不限于英国军官。官吏的秘书问我是否愿意在南部看一看。我想在一个宁静的贸易小城可能没有什么可看,但出于礼貌,我说想看看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