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半时温度只有52度,我们离开这个宁静的地方,随后立即进入峡谷的旷野地区,荒无人烟,冷峭的雪峰俯视着由每一道横向隙口形成的山顶。我们一直沿着去松潘厅的路走,路上的行人全是藏民,部分说明通过道路的交汇可以到达千里以外的懋功厅。路上有庞大的商队,健壮的骡马,驮着羊毛或药材,当我们从旁经过时,它们欢快地朝我们俯首耷耳,扬蹄露齿,粗犷朴拙的赶骡人永远快乐友好,他们用民族的礼节向我们问候,“喏”。
每个商队中至少有一个人(每人管着四头骡子)能给自己的牲口钉蹄铁,由于一头骡子在我们经过时踢脱了蹄铁,使我有幸目睹那种与西藏相同的钉蹄铁方法。他们把牲口的前后腿拴在一起,放倒在地,用一根杠子穿过绑缚的双腿,杠子的两端由两个男人握住,只削掉很薄的一层蹄,用很长的平头钉,冷酷地钉上蹄铁。
懋功厅的大道是藏民最大的交通路线之一,在通过交汇点后,我们所见的商队就少多了。
峡谷非常窄,有时窄得只能把道路架设在水上,或在悬崖的表面凿出粗糙的石梯。那天我们攀登了800英尺。春天的痕迹在消退,山丘呈褐色,光秃秃的,杏树刚刚绽出花蕾,稀疏的树没有树叶,人们还穿着棉衣,多走路使人心情舒畅。到处是矮小的鸢尾植物,呈天蓝色,地毯般地厚厚铺在地上,在粗野的环境下,像是一件容易损坏的东西放错了地方;一片片蓝色的牛舌草,低矮的伏牛花正在开花。
景物逐渐发生变化。茅草的屋顶变成了薄石板,或者由大石头压着的粗糙木板。所有的装饰都不见了。中国仿佛留在很远的地方了,我看到的汉人仿佛跟我一样,都是外地人。男人都是辛勤的山地人,在驮鞍上背着包裹,迈着勇武的步子,而不是挑着竹扁担像狗似的小跑,即使女人也能肩背包袱在索桥上悬荡而过,小孩也是自由自在的模样。
短短的一天旅程,在索桥的小山村结束,在那里,峡谷开朗,岷江顷刻间分散形成众多支流,在巨大的鹅卵石河床中哗哗奔流,浪花激溅。
这是个蛮荒的地方,在高高的群山之中,一条孤独的村街,一座精美的吊桥,鹅卵石上有一两座磨坊,怪石嶙峋的斜坡上有山羊。街的尽头是旅馆,我在那里过了两夜,旅舍是新建的,悬在河的支流上。我的房间没有天花板,空间很高。木板很干净,没有臭气。江水的喧声很大。除了水的咆哮,还有铺路石相撞击的声音,鹅卵石恒久的咔嗒声。我得尽力呼喊才能使仆人听见。但又是非常宁静。人们并不注意我。没有人闯入我的房间,在无人陪伴我散步的时候,也无人尾随。
运木材的人使用的驮鞍索桥不是旅客经常住宿的地方,存货很少,食物匮乏,突如其来12个不速之客就很费张罗。人们吃的是面条和馒头,馒头的夹层是剁碎的大蒜。面条是以非常密实的大麦面制成,经过反复揉合,在干净的案板上铺开,一遍又一遍,直到达到要求的韧度和厚薄,再将它切成长长的窄条煮沸,与剁碎的辣椒或洋葱一起吃。
第二天到威州的旅程,非常新奇有趣。天空阴霾欲雨,透过阵阵阴云隐现着冷峻的雪峰。我们攀升到4300英尺以上,进入不毛之地,冬天在这里徘徊不去。村庄差不多没有自己的特色,都是这样组成:一条石头铺路的狭小长街,干净清洁;石头建成的房屋,墙壁或多或少向内倾斜。仿佛是在西藏——所有的住房都是两层,上层是有雕饰的黑色木料,横梁支撑的悬垂阳台也有雕饰,阳台有向下延伸的屋檐,并有精雕细刻内容繁多的木质垂饰。这样的村庄常建在急流旁边,果树、雪松环绕,白杨成丛,进村要通过独特的桥。街道的两头都有装饰的门道,常有小塔楼和风铃。
岷江很多地方河岸狭窄,有断垣残壁的荒废村庄,每幢房子里有一二座或三座坟墓。在一块很大的空地上有许多坟墓,据说是战死的士兵,村民将一切杀戮与破坏归罪于太平天国,这似乎言之成理,但很可疑。
岩缝里有细小银色蕨类植物,一直沿着峡谷茂盛地生长,而大自然还在沉睡。这一带主要是石灰石和灰色的砂岩,有时直立着带有古怪符号的地质层。侧面的沟壑里出现了少许的玄武岩,也可见到花岗岩。
激流翻腾于花岗岩上,浪花晶莹,异常优美。行旅之人,已有两年未尝到生水了(万县途中饮过少许),真想一饮这冰凉的活水啊。
汶川县是个夹在高山之间的行政小镇,街道乏味却很干净,有一扇独特的城门,一座精美的孔庙。当衙门的官吏在伏案抄写我的护照的时候,我就坐在灰暗的街道上。一位像是有威望的老人,让那一群肮脏不堪,患有麻疯的男人和小孩离我远些。在东方做事没有隐私,几个人俯身于抄写员上面,念着貌似堂皇的公文,这时有人带着惊愕的样子大声喊道,“她还有官衔呢!”而抄写员证明了我的特殊身份,于是当场引发了急烈的争执:我穿着贫民的棉布衣装,又没有珠宝。汶川是我在中来12剁碎的案长长阵阴,冬一条向内黑色有精雪松道,有一的士很可自然古怪岩。
未尝一扇照的肮脏个人子大场引在中270国见到的最为呆滞、阴暗、毫无希望的行政城市。
前一个晚上住在索桥村时,有人告诉我过了汶川之后,就该看见高原上的“蛮子”村了。我听过一个传说,凡去土著部落的旅客,从马可·波罗到吉尔船长都有所闻。店主说,“蛮子”热情好客,但同他们一起吃饭则很危险,因为“蛮子”认为,对富人下毒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占有他们的财富,而他们会以为我是富人(尽管我穿着穷人的棉布衣装),会在我的食物中下毒。不出三个月我就会死于类似于痢疾的病!
他还说这些部落被一个非常伟大的女王统治着,她不会让任何外人进入她的领地——明显是我几个月前听说的关于同一个女人的谣传。
最后,到达威州前的15里路,有趣的话题变成了小说,丰富新奇得令人惊异。外表单调的住宅,单个或成群,耸立于山顶或泰然屹立于山脊上。早期的样式是高大、呆板的石墙,平坦的屋顶,顶层只盖三分之一的房顶,而没有前面的墙。不久以后,这类房屋在高地上汇聚为村庄,看不出有什么通道进去,虽然从周围零散的耕地可以看出它们显然有人居住。其中有高塔突出,有时有七座,它们的独特与奇绝超越了一切想象。当然,这些是“蛮子”的住处,多数种族学家认为他们是中国西部的土著人,但却有点令人失望,用望远镜观看,除了一队队中国人的蓝布衫,蹒跚的妇女在如此奇特的环境中闲逛,什么也没有。我用“闲逛”一词是经过推敲的,通常完全不适用于一个中国人,在这样的群山之中,中国人也像其他地方一样,禀性坚韧,但此地人口稀少,激烈的生存竞争不复存在,因此他有闲情逸致致力于增进自身的福祉。
那么,在山崖顶上或攀附在几乎不可接近的山腰的村落之中,有些确实是藏民,有些则具有自己明确的特色,那里有路可通威州的行政小镇,小镇在大河与小河的交汇处,地势极好,小镇经建筑者无意识的艺术作了大量润饰,高岩上是衙门,灰色的城墙环绕着城市陡峭山丘的轮廓线,大河左岸向北的道路通往松潘厅,向西的路多半沿着小河的右岸去理番厅和更遥远的地方。
在这个地点,前行的旅行中能用上骡子就好了。
从威州到理番厅是一段65里的好路,我们在早上6点出发。我期望很高,但实际却未能完成计划。从威州到梭磨,只有一段大约3英里呆滞的道路。直到理番厅,景象宏大而蛮荒,藏族的性格有点类似于野性的沙约克峡谷,雄奇与秀美超过我所见过的一切——瑞士、克什米尔和西藏合为一体。
威州城外有两座吊桥,我必须跨越它。吊桥“在临终的支架上”,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拆除了。风吹得它们摇晃,叫人悬心;相隔一定距离摆着些松动的木板,并且有的已经消失了;晃荡的建筑像倒转的仰拱,悬吊在汹涌澎湃的江水上,过桥叫人提心吊胆。有点这种味道:500至600英尺深的悬崖边上,轿子在狭窄的小径转弯时,间或感到置于悬在下面的深渊之上。这天是三个月来阳光最为灿烂的一天,旅程自始至终好极了,但有风,那是我在中亚发现的最无情的劲敌,在上午9点同一时刻吹起,中等强度,差不多直到日落时分才逐渐减弱,下午2点风力达到极限,无法拍照,几次差点掀翻轿子和轿夫,不仅砂砾尘土灌满眼、鼻、口,还有刺激性的碱味。吹风在山谷中是极平常的事。一跨过桥,我们立即进入了小河或者叫理番河,我们在这里逗留了12个小时。这是条瀑布状的闪亮河流,激流中有涡流,决无平静的河段;它是一条深湛的、橄榄绿色的溪流,它的主流伴有深沉的低音,那是来自洞穴深处沉重的轰鸣声。它从群山中一个高达七八千或九千英尺的峡谷穿过,被巨大的深谷和悬崖分裂隔断,进入红褐色而且很少有灰色的山峰间——较高的山峰有如针芒,较低者顶上坐落着村庄,一切都可望而不可及;一些从横向裂为碎石的山体,许多地方的风貌如此于野米尔上“,定距的仰:500置于程自午9午2尘土。一2个;它来自尺的有灰一切如此272引人注目,显出岩石的一面与裂开的另一面十分相符,如果使两面合到一起,它该会精确地相配。
偶尔,群山和悬崖从河边充分向后退缩,在其脚下为村庄留出少许的空间,沙质土上有白杨树和少量出芒的小麦,侧面的开口处出现冲击成的扇形地,小麦和玉米生长得不错,也有梨树和杏树,正好为稀少的人口提供贫乏的生存条件。石灰石、灰红色的砂石和非常坚硬的砾岩是主要形态,而带粉红色调的花岗岩偶有发现,在河上的壶形洞处——对它们的研究是可能的——被发现形成灰色花岗岩。这个地区值得注意的特点是大量的碱式硝酸钾。有几处的风化使得群山变白,仿佛覆盖着雪,因此阻碍植被生长,迫使这里只剩下些具有坚韧根须和羊毛状树叶并且健壮的粗鄙植物。还有丰富的硫磺和一种铁矿的碎片,我后来得知这是褐色的赤铁矿。在威州有硝石作坊,少量硫磺用于火药制造,但陆路运输代价太大,主要用于本地生产火柴。
道路是现代化起源的一项重大工程,一定要投入了大量资金。这里的路维护极好。很多道路是在坚固的岩石上开凿出来,而没有采用爆破的方法。在需要跨越河流的地方采用木质结构,用打进河床里的木桩作为支撑,或者用水平打入岩石的树桩,将道路置于”脚手架“上。
有个地方,有座精美的走廊,饰以石碑,此碑是为当地修路的人设立的;走廊贯通岩石,凡须石梯的地方,都以精工建成。在这个距海岸2000英里,去省城的半途上,看到这样一条维护得很彻底的杰出的道路作为显示文明的标志,有点让人吃惊。
我无法向读者转达那漫长的一天旅程中所有的赞美和惊异的想法。气象的庄严宏伟和色彩的绚丽多姿真是美不胜收,靠近中亚的天空焕发出明亮纯净的蓝色光辉。一切都轮廓分明,而峡谷里充满深蓝色或紫色的气氛,阳光强烈。光秃秃的群山岩面上没有春天的拂晓,所有峡谷里都没有松树的荫翳——恢宏与庄严是风景的特色——山峰和悬崖互相层叠,通过山峰间少有的空隙,阳光照射到远处清白的雪峰,微光闪现。
在山顶上、悬崖顶部坐落着村舍,可以由开凿在岩石里面和悬崖边上的石梯到达那儿,悬崖里面被挖空成为贮藏室,却无明显的道路可通;村庄里的房屋有三层、四层高,五层高,甚至七层高,紧贴在陡峭的山腰上,或者紧紧抓住绝壁,悬在汹涌的溪流上方。这些村庄的海拔高度在5千、7千甚至9千英尺——6月,大麦和芒穗小麦则在1万1千英尺处成熟——从小河上算起则有1千至3千英尺高。所有的房屋都是石头建造,看起来多少有点像要塞,房屋都有平坦的屋顶,棕色的木屋和长廊,上面多半饰有粗糙的浮雕,支撑在从顶层突出的雕刻横梁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