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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从灌县到兴文坪


  我离开灌县去成都之前,已决定把我的旅程延伸到小河,那是岷江西面的支流,有座山城理番厅,进入多山地区,严格意义上说是在汉、藏之间的边陲地带。据一致的传闻:那里一些有名的土著部落是在一个女人的统治之下。在灌县和成都不可能得到有关理番厅以西的信息,除了到灌县做生意的藏民说“到梭磨一切都有了”,显然那是统治者的驻地。如果没有一个比白廷更能干的翻译,从事这段旅程便毫无意义,霍斯布鲁格先生好意介绍凯先生,教会传教协会的世俗会员,他有个很含糊的打算,如果一切尝试顺利,可以由金川和大渡河下到大丁路,并由雅州和嘉定府回到长江,但这个计划季节已过。

  在出发去成都时,我就叫人在我不在期间作好旅行安排,简要的指示了该怎么做,并叫他们写下来。我特别喜欢戈登将军的名言“我是自己最好的仆人”,作为一个普遍的原则,我事先就注意到旅行的最小细节,小到每根皮带,带扣、马蹄铁。在头部伤痛的情况下,省会之行使我不得不信赖其他人,他们无论怎样的热心肠,却没有旅行的经验,我一回来就发现,旅行计划正好与我所指示的相反,并没从签有劳务合同的行会里雇来苦力,在这条不确定的线路上,一个仆人竟被允许带上家属同行!

  两天的炎热和大雨耽误了出发,却为发挥善举提供了充分的机会,这些孤独的小团体高兴地向陌生人表达的关心体贴,令人难忘。两件事使人不快,白廷生闷气已经两天,任何人都不答理;成都的维尔先生没有二十九、从灌县到兴文坪兴文坪,今浏县境内。(编者注)岷江、藏一个息,者的义,个很,并的指是自小细使我我一同的家属会,件事没有260送来总督允诺的文件却来了封愤怒的短信,说在最后关头被拒绝了。

  第三天,雨下得更大,在中午渐渐转为连绵的毛毛雨,因为再等下去只会令人不快,于是出发了。我们一行3个轿夫,5个挑夫,2个差役,凯先生及其仆人和白廷。因为我的欧式衣服已破成布片,所以穿着雨衣,故没有用油纸来保护椭圆形的日本篮子和包裹;我有两个高筒的方竹篮适合爬山,除了照相机外,没有不加以包裹的。不幸的是,由于妨碍准确的观察,我一年前就把皇家地理协会借给我的器械送回国了,一头小马驮着我的测高仪继续前进,皇家地理协会好意借给我的无液气压表并不准确,在离开中国前我无法确定它靠不住的程度。

  城外是美丽的峡谷,壮丽的二王庙掩没在薄雾中,从那里飘出浓郁的栀子花香气。一切植被都受到适宜的温度和湿度影响,很丰美,与其他地方一样,路边盛开着银莲花。攀缘玫瑰正在开花,由于湿气而沉甸甸的,几乎就悬挂在我们头上。岩上遍布膜叶蕨,浓密得像绵羊的毛,兔脚蕨开始与常见的水龙骨属植物一起出现。

  我们由西门出灌县,西门附近有座非常精美的庙宇,油漆的廊柱和屋顶结成一体。经过了岷江的分水上游和李冰为保护堤岸的简易发明,那是由长的圆柱状竹笼装入人头般大的石块构成,远比石头护面更为常用。我们通过一条非常美丽的竹吊桥越过岷江,较之于马车之下的老梅纳桥,它在我们脚下几乎不算晃动。

  竹桥是岷江上游的特色,非常优美,特别是在相当高的地方跨越的时候。较好的竹桥在两边石头桥墩处盖有桥头屋。六根胳膊般粗的竹索,由固定的强力绞盘牢牢地拉紧,横跨在江上,当竹索“松垮”的时候,可用绞盘重新拉紧。这些竹索通过里里外外垂直缚定的木板条以保持分离。厚木板的路面横铺在下边的竹索上,随竹索的曲线而弯曲,由于使用绞盘拉紧弯曲度不大之故。这些桥一年更新一次,有时两次,操作要用两天或不到两天。由于江面很宽,灌县竹桥用石墩分为三四跨。

  通常,这些吊桥是直接跨越。道路有时考验勇气,因为厚木板的一边翘起,或翻落,或完全消失,或者当脚踏上去时,不断摇晃,非常不稳,且有许多洞窟和裂缝,露出下面的飞沫和激浪,对任何人都是考验,除非有最镇定的头脑。

  道路在高地上沿着河流,深入群山之中,这些山起初为砂岩,随着诡异的地层急剧上升与山谷构成直角,然后是石灰岩。山谷里人烟稠密,熙来攘往。有很多石灰窑,相当多的人在煤层上干活,煤层主要是在沙岩里;而数以百计的苦力挑着煤和石灰运往灌县,更多的人在装船和上筏,如果逃过下游的风险,可以到达长江上的泸州。

  走完9英里路,抄近路走上具有浪漫色彩的岷江支流,穿过令人目迷神移的美丽峡谷,开花的藤蔓纠缠着林木和开花的灌木,通过一座廊桥,我们过江来到福基,这儿有一家安静舒适的旅馆,特点就是没有恶臭味,而从山后飘来的紫丁香气息进入我的房间,非常和平宁静。灰泥墙外没有人群和令人讨厌的孔,河流在下面单调而汩汩流动,水银柱显示60度,总之是一个可喜的改变,有别于成都平原的拥挤、好奇、噪声和炎热。

  第二天,在持续的大雨中我们又出发了,到了非常美丽的娘子岭的王冠庙关口顶上,高度超过4千英尺,雨停了,此后天气清朗而凉爽。道路从关口下降到岷江的深谷,岷江在威州分岔,江山的美景叫人感到震撼,使我肃然想起到达印度河后,从克什米尔到西藏的路。在关口脚下的附近,有两道精美的竹吊桥,其他的吊桥则较高,大量西藏模式的索桥既给到达对岸带来方便,也带来困难。这里的气氛明显受到西藏影响,我衷心喜欢。红衣喇嘛从我们身边经过去峨眉山朝圣,不少穿着羊皮和粗毛服装的赶骡人,他们的牲口驮着藏药,更有趣的是一些牦牛在狭窄的马道上撒野,不服管教。喇嘛和赶骡人直率友好,问我们去什么地方,在路上走了多久,以他们自己的行动开导我们,祝愿我们一路顺利。多数骡子上有一二面旗,插在它们的驮子上,藏族人是世界上最讲究宗教形式的人。

  在娘子岭关口之后,岷江或多或少保留着小河源头或较小的支流的特色。它的水很清澈,呈孔雀绿色,当时虽然是枯水季节,流量却相当大,波涛峻急,哗哗作响,浪花飞溅,在瀑布叠现中通过溪谷和峡口,岷江受到陡峭的绝壁和群山的包围,很少剩有一块可以种大麦的平地。

  与桥相连的小路总体上不错,虽然有些架设在不稳的岩石上,这种路不是使用的爆破技术,而是在岩石上开凿的,有时在陡峭的斜坡上,有时则在悬崖上,随着江左岸的升降而上下,维持在相当的高度上。它的宽度不足以让载货的骡子和一乘轿子并行,所以看见远处的商队总要引起一阵激动的叫喊,藏族赶骡人总是退到他们能找到的第一个较宽的地方,当我们走过时,他们有礼貌地向我们问候和祝愿。他们愿意向帝国的陋规让步,我欣赏他们的高姿态和直率。

  有时,道路就在搭起的支架上,或者阶梯就凿在岩石上,或者从岩拱下面穿过,或者通过一座跨越深谷的桥梁,其下是飞珠溅玉的急流,转过二座、三座或四座简陋的磨坊,这些磨坊都在让人晕眩的位置上,且一个比一个高。道路如此艰难,9个小时我们只走了13英里。我发现了件我一开始就犯疑的事,临时拼凑的挑夫队伍中有一人不能坚持工作了。

  最初整整两周的旅行是沿着幽深而野性的大大小小的岷江峡谷。这与普通的中国之旅大不相同,却与长江旷野的峡谷极其相似。山从江面直耸到3000英尺以上。苍白的雪峰俯视着它们,山的斜坡永远是陡峭的,常常分裂为400或500英尺高的绝壁;江边的空地常常不足一码,波涛汹涌,奔腾不息,具有盲目的力量和狂暴,从未被人类驯服,它的海绿色让景物生色,它那峰头浪尖的白沫,就像雪从那里产生。

  群山的腰部完全被矮小的梣树、橡树、栗子树和大到足够为烧炭人所利用的山毛榉所覆盖,延绵直到威州。粗糙的草地、蓟类、黄玫瑰、极美的黄色岩蔷薇、泻根草、荆棘、黄茉莉和开花的攀缘植物都极其茂盛;所有矮小植物同盛开的伏牛花一道,覆盖着起伏不平的山坡。三种气味温馨的艾草和蕨类植物舒展的叶及棕色绒球在岩石的裂缝里延伸,而岩石本身常常带有淡红色的玫瑰嫩叶和蛇葡萄植物精巧的钩状的针。

  显然这里没有了中国内地拥挤的人群。路上交通往来大多是西藏人。在悬崖与河流之间很少有空间用于农作物的栽种,仅有小块的田地种着葡萄,梯形的高地上有奄奄一息双层廊桥西藏的索桥桥264的大麦,那里山坡不如一向的陡峭。人口虽少,仍然没有生长出足够的庄稼以供需要,因此,冬天许多人在山上猎取鹿子和野猪,出售给官员,一些人则设陷阱捕捉带有皮毛的动物,出售一些下等的貂皮。

  路上有几处小村庄,它们主要靠向旅客提供必需品而生存,但饭馆常常藏得老远,并不开在“街上”。米饭很少,不是总能弄到,无论我们在哪里歇脚,都没有摆出一件烹调停当能引起苦力食欲的食品,甚至很少有火,任何东西都要煮上一个小时。小旅店常用新木板建成,尽管比我曾经住过的要好得多,但在早上却没有火,除非有特别的安排。小村庄库存的食品很快就耗尽了,甚至在我们过夜的大村庄,突然到来12个饥饿的人显然不受欢迎。一些村庄建在很高的地方,要经过几条开凿在岩石上的崎岖小路才能走到。人民勇敢、粗犷、相当友好。汉人生活在平原、河流和泥泞的田间小径上,是食米的人,我想与水牛有关。

  在这里,他们突然变成了勇敢的山地人、猎人、吃玉米和小米的人。甚至女人,尽管仍然缠脚,在气质与行动上也显得独立,跨越河流时表现了她们的本领。这个地区在汉、藏之间。然而,没有寺庙,几乎没有神龛和其他宗教迹象。

  足有三分之一的人口在岷江的西面,被一条狂暴的激流切断了来自大路的贸易和欢乐气氛,多半因为太穷,无力修建一座吊桥。他们无畏的勇气能使他们克服困难。我认为,在中国没有什么比看到索桥更让我着迷了,第二天我们就不期而遇了,并且经常在相隔一定的距离内出现一座,直到威州,威州以后就没有看到了。

  山地人在高地上将一根编结而成的竹缆伸展拉直以越过峡谷,他们会尽量绷紧竹缆,保证每一端绕在圆石上或者近便的岩石上。有时在竹缆的终端搭个棚和在旁边建个神龛。每个山地人要为自己准备两块半圆的木筒,那是用坚硬木头做成,装有绞链,约1英尺长。他镇静自若地将两个半圆木筒装在竹缆上,用一根绳索绑起来。仿佛这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他通过兜在膝盖、腰部和颈背下面的绳子,将自己悬吊在圆筒上,也有只兜住膝盖和腰部的。

  于是,他悬吊在绳索下,在滑道旁边紧紧握住绳索,在实地上一蹬,投射出去。无论长缆索绷得多紧,在中段仍然会有相当的“下垂”,乘客以极快的速度俯冲而下,头朝前,越过深谷,利用其下行的推动力上升到另一面的一小段。然后,放开圆筒,用双手抓住头上的缆索,一节一节地交替攀升,缓慢而费力。当两脚着地后,便分开圆筒,捆起来连绳索一起放进背在肩上的篮子里(无论男女都一直背着小麻袋或一捆横木),朝神龛鞠躬,然后上路。

  我看见一个妇女背负重物跨越峡谷。她从绳索的中段——肯定在距激流上面90英尺——攀升而上,在对面着陆,要花10分钟。她的脸因使劲而涨成紫色,双手一定很疼,在跨越中她几次向手上吐唾沫。甚至相信小孩也这样做,这需要比上喜马拉雅山的珠峰大得多的胆量。

  有的地方把困难减到最小,两道索桥,每一根都是从高处滑向低处。

  只有偶尔在大峡谷侧面,通向山谷的出口处,才有树林,非常美,特别是胡桃树和榉树和针叶树。村庄被桃树、杏树和枇杷树环绕。

  到兴文坪是一天愉快的旅程,空气清新,山里的气象孤寂而庄严,岷江的喧嚣震耳欲聋,翡翠般碧绿的溪流陡然落入壮丽的峡谷,绝壁千余英尺,临水而立,森然罗列;流水道道急弯,似乎前行受阻;挡住去路的大山,层层叠叠,愈加雄壮、愈加巍峨,随后,这一天的旅程到达终点,那是一个小山村,有座美丽的吊桥,远处的路看起来只是一条沿着悬崖边际的细线。

  到了兴文坪,轿夫说不再往前走了,因为前面有“大风”,会把轿子刮到河里去;挑夫说他们不能顶着逆风挑担子。其时我发现白廷忘了带上灯笼,那是我几天前新买的,这样人们就达到了他们一天走13英里的目的。我再次敦促同他们的协议应形成文字,但不管用,我后来发现,它与我制定的路线完全不同。我明白前面困难重重,要是能骑马摆脱掉这些人该有多高兴,但我的马鞍已留在朝鲜了。

  旅店非常冷,我那房间的屋顶只有一半,在成都平原水银柱是83度,这里仅有40度。这使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人们非常友好,没有粗鲁地表现出他们的好奇心。一个来自省城的差役带来一个官方的大信函,那是寄给我的,其中包含有总督盖章的几个证明文件;但当它们送到郫县的官吏处时,我并未在那里停留;送到灌县时,我已离开了。

  文件没有提及到更远的地区,它们并不能保证管用。成都的衙门就不愿意在文件上做出承诺,这就是维尔先生拍电报给重庆的英国皇家领事的结果了。这些文件向官吏们通报,我在梁山和彭县,农民企图破门行凶以及受到石头攻击的事,所有这些都发生在总督管辖范围内,为此,总督指示官员们采取有效措施保护我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