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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从灌县到成都(1)


  灌县(2347英尺高)是中国位置最佳的城市之一,在成都平原的西北角,直接处于北面合围的群山之下,实际上,群山的支脉刚好攀越过美丽的卧龙峡,从那里,解除约束的岷江暴发全力欢快地流向整个平原。从绵竹大路上进入灌县的入口,没有好看的景物,而从成都到灌县的大路,我走过了3次,要从6座美丽的牌坊下面穿过,牌坊非常精巧,饰有在松软的灰色砂岩上堪称绝美的深浮雕。

  除了地理位置,灌县是个不引人注目的城镇,它的街道狭窄而肮脏,店铺很小,看起来毫无生气,随时有一群群肮脏的人紧随着外国人,在我到达时,他们用”又来了一个吃小孩的“向我致意。它有种边区村落的意味,仿佛有点遥远,这部分是真的。它可能有22000人,并不是个富庶的城市,郊外富人的私宅不多。

  但它却颇负盛名,首先因为它是最古老的,也许在中国是最重要的工程的起点;其次,是作为与北方的藏族的一大贸易中心,在冬天达到高潮,多达500人的藏民带着牦牛,在城墙外扎营。藏民以羊毛、毛皮、皮革、麝香、鹿角、大黄和许多其他药品交换茶叶、黄铜器、少量的丝绸和布。藏药驰名全中国。就我个人在西藏的观察,藏民要喝大量的茶。

  奶茶必不可少。西藏每年从内地获得茶叶22000000磅。茶叶的钱则用大量羊毛来抵偿,羊毛极脏,不得不洗掉15%。那是在海拔9000至12000英尺高度放牧获得的。

  麝香是最赚钱的药。分泌麝香的小鹿(麝鹿),据说成群漫游在整个青海大草原周围。一头鹿只能产三分之一盎司的麝香,价格极贵,故被大量走私。成都的空气中含有麝香刺激性的香味。质量最好的大黄生长在不低于9000英尺的高度,也是非常贵重的药材;其他药材估计每年产值在95000英镑,它们在到达中部和东部省份之前,价值已是5倍。在西藏,乌头是一种大量用作毒药的根茎植物,作为重要药材运到内地,有种特别的说法,罪犯用此物下毒罕为人知。作为药用的鹿茸,也大量运进。

  许多交易在马塘进行,这是一个在山区里的原始小村落,此后在八月份我曾去过,而更多的交易则来自灌县以北570里的松潘厅,那里的买卖主要由回民商人控制,充当中间人。从松潘运到重庆的羊毛要通过6道厘金关口,我是从灌县中国内陆传教团的格兰杰先生处获悉这一切,非常感谢他仔细搜集这方面的信息和其他当地趣闻。

  纪念李冰和他儿子的庙宇是灌县的光荣。李冰是原来蜀国即古四川的地方长官,是一位伟大的工程师,他和他的儿子一道使成都平原免于旱涝灾害达两千年。正好在灌县的上面,有个颇具传奇色彩的峡谷,高峭的绝壁呈灰色,下面是岷江的支流,冰冷、清澈的江水汹涌奔腾,但仍然有来自上游的筏子和船只运载着石灰和煤碳,航船开辟出水道,随即自行弥合。在右岸,悬崖高处,具有浪漫色彩的地方是座独特的庙宇,有美丽的琉璃屋顶,绿色的瓦,这是为了纪念李冰或他的儿子而建立的,他儿子的名字已完全湮没于历史的长河中,只知道是”二郎“。

  在这段危险的峡谷上游,岷江大约有200码宽,多山的河岸差不多杂草丛生,在去西藏的道路的交汇点上,有一座非常美丽的竹悬桥,大约200步长;中国最辉煌的寺庙屹立在树木森森的优美的阶地上,成排的柳杉和其他异国情调的树木使寺院生色,庭院里有1棵周长18英尺的柚树。庄严的神殿,幽雅的庭院,精美的亭阁,以及在庙后攀上悬崖的塔尖,都隐没在高处的柳杉中,这是我在远东见到的最美的建筑群了。

  这座巍峨的寺庙纤尘不染,维护十分完好。极好的艺术品和蕨类植物环绕的水池装饰着庭院,山上引来的活水从石雕的蛇嘴流出,宏伟的石阶梯一层又一层通向前厅,30名道士守着神殿前的长明灯和香柱使之永不熄灭,每年从北京来的钦使都要带上礼品来此朝拜,数以万计来自平原各地和平原以外的香客,带着祭品到祭坛致敬。这座庙宇给我留下了美与雄浑的印象,是自然与艺术结合的产物。外面,参天的树木以其浓密的枝叶使较小的建筑景观迷失其中,汩汩的水声,鲜花怒放的灌木,浓烈的芳香飘浮在潮湿、静寂的空气中。屋顶上有精雕细琢的小尖塔和人物形象,甚至各道门前面的屏风都是精工雕饰的花格窗,而内部的美则是过去老一套的描述:非常光洁的黑漆圆柱,屋顶是雕工和漆工的完美奇迹,一切可利用的空间都被盛誉的匾额和过去总督的赠品所占据,而神殿确实被富丽的彩漆描画得金碧辉煌,各代帝王御赐的锦幛在前面飘动。伟大工程师和他的儿子的雕像的对面,是用涂漆的浮雕雕成的最精细的长廊;在柱子上,在游廊里,凡是空间容许使用装饰的地方,都有雕凿成字或描金记录的李冰的名言:“深淘滩,低作堰”。

  在这辉煌的“二王庙”里,虽然有一座神殿供奉李冰,而立庙也许是为了纪念“二郎”,供奉父亲的庙(格兰杰先生认为)建在卧龙峡上游。从公元前246年秦朝以来,每个中国皇帝都给李冰父子追封“王”的谥号。庙里一座石碑记录了这个故事,我是从格兰杰先生处得知,他已经翻译出这段铭文。

  成都平原可以说是由这些受人缅怀的工程师们创造出来的,它是中国也许是世界上最富饶的平原。大约100英里长70或80英里宽,范围大约有2500平方英里。一年可收三熟或四熟。主要物产是大米、丝绸、鸦片、烟草、糖、红薯、靛青、桑皮纸、菜油和其他油类、玉米、棉花,还有各种水果和根茎作物,香瓜和西瓜产量惊人。从任何一个高处上看,平原都像一片果树林,而柏树、雪松和竹林丛生的地方表示是大的寺庙和散布在平原上的精美农舍。

  (在平原上)估计有400万的人口散布于众多城市、繁荣的商业中心、大村庄里。省会成都至少40万人。丰富的水力产生了不少面粉和油磨坊,平原上道路四通八达,交通密集,船可以从灌县、成都和江口到达长江。

  多彩的树林中又出现了桔子,混杂在鲜艳的柿叶中;桑树被允许尽量油篓子和木制的钱袋长高长大;到处都在纺纱织布,土地绝对没有杂草,看起来仿佛是用泥刀和耙子在耕作,如爱默生贴切地说,“耕种是用铅笔而不是犁”。常有一些小庙,或不如说是神龛,由实体的砖石造成,供奉土地神,偶像上附有露天的浮雕,龛前香火不断。整个白天,独轮手推车拖长的吱嘎声没有片刻的安静,农业欣欣向荣,平原是一幅乡村和平安宁无与伦比的图画。

  李冰和“二郎”早在公元前完成的灌溉工程,四百万人不仅依赖它而繁荣,而且依赖它而生存。老实说,如果没有这些工程,“平原的东、西应是沼泽,北面是无水的荒漠”,这片无限肥沃和富庶的广大地区,免于旱涝灾害历两千余年,是这两位工程天才的丰碑,这句“深淘滩,低作堰”的格言,如被普遍运用于桀骜不驯的江河,应能拯救世界于洪荒和毁灭了。

  李冰的格言经久不变,被贯彻了21个世纪,这在中国是罕有的。石头修筑的堤坝保持低矮并进行维护。李冰在灌县上游悬崖的坚硬岩石上,开凿出一条100英尺深的峡谷,建成了人造的岷江河床,在每一年的11月,用一道屏障封闭这条峡谷,次年3月,以辅助的方式将水流引开,工人小心地挖掘淤泥,直到挖到沉在河床里的两根铁柱——这标志着应有的淤度,一年深达五六英尺的淤泥才算被清除。整个平原都要捐助这项昂贵的工程,一个叫水利府(或“水路长官”)的高级官吏,负责这项工程。

  3月末或4月初,有个盛大的典礼,有时总督莅临,当冬天水坝挖掘时,岷江的强大水流被人为的手段加以控制,用水坝和石头的护岸将其分流,再予分流,使其转向,加以约束,凭借12英尺的落差送入数不清的沟渠和溪流,直至没有一块土地没有持续的供水为止,或者成都平原的每英亩土地上没有听不到来自西藏高原清亮的水汩汩的音乐声——水如此充足,以至于尽管周围都闹干旱,这片广袤的绿洲依然是富饶美丽的天府之国。

  在灌县,我花了一点时间从骆家寨的袭击中恢复过来,计划将来的旅程,人们对外国人公然地敌视。原先有一位女士公开地传播基督教,她在这里单独居住了相当长的时间后(那是“暴乱”之前,在四川的历史上是现代史的标志)离开了,在我造访期间去了英国,非常遗憾,而自暴乱以来“耶稣教”发展缓慢。对传教士的诽谤被传播并为人相信,最特别的诽谤就是他们偷吃幼儿,或者用小儿的眼睛和心脏做药,这种说法在灌县不胫而走,广为传播。

  暴乱期间,有4个外国妇女在去年夏天最热的时候,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屋里躲藏了11周,她们非常紧张,这是自然的,听到叫喊声就心惊胆战,不知道意味着什么,甚至有妻儿拖累的男人也不时面带忧虑。听过中国暴民嚎叫的人决不会忘记那声音——仿佛直接来自无底的深渊!在动乱期间有位年轻的夫人,带着3个幼儿越窗逃到江边的礁石上,她的丈夫却在河湾防备暴民的袭击。

  我出发前往新都县和成都时,护送了一位女士,在骚乱中她的神经受到严重刺激,害怕独自旅行。我的陪同毫无价值,村民对她百般辱骂,扯掉她轿子的帘子,摘下她的发卡,恐吓她,而把我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