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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让我们感到沉痛的现象(2)


  中国大学的病态在哪里

  都知道中国大学有病,但没料到竟病成这样。

  原北京大学中文系主任温儒敏最近专门撰文,直陈大学五种“重病”,分别为市场化、项目化生存、平面化、官场化、多动症。五大顽疾并发,足以将一个人送进ICU,但中国大学表面上却一派繁荣景象,不断扩军还扩招,遍地教授,还不屑于给本科生授课。

  这一神奇反差的背后是中国高等教育GDP化。只要面子,不要里子;只要增长,不要发展。现在中国经济都转型了,政绩观也变成科学发展观,整个社会的理想家园大学却裹挟着世俗的恶臭狂飙突进,着实令人忧虑。

  其实,温教授能如此坦陈大学病灶固然难能可贵,但这“五化”顺序却值得商榷,且不少因素不能简单并列,有些是因,有些却是果。

  认真诊断,其中“两化”就足以使中国大学彻底沦丧。

  一是市场化,其实无非是经营化。在教育经费整体投入不足的背景下,许多大学变成学校卖文凭、教授卖“风骚”的生意场,骗科研经费、抄袭论文、走穴敛财成为时髦的生存方式,斯文尊严扫地却浑然不觉。

  二是行政化。过去大学校长往往靠社会地位和学术地位确定,现在却全面推行官本位,书记校长大权在手,吃个饭按级别排座次,如果安心学术,不仅生活待遇低下,且很难获得由行政主导的课题项目,下场往往很悲催。刚刚仙逝的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高华便是生动例证。因此,为了获得更好的生存空间,中国大学曾爆出数十教授争夺一“处座”的奇闻。原北大校长周其凤写作《化学之歌》备受身边人吹捧,却广受社会非议,其实是被官本位害苦了。

  更可怕的是,当两者之间没有制度防火墙的时候,便形成了可怕的权力市场化,俗称权力寻租。在经济领域这样的联姻会加速行政垄断,催生腐败,在高校不仅会带来学术腐败,造假成风,还会完成对大学精神的致命一击。

  不少学者认为古代大学是翰林院,即使在封建皇权严苛统治之下,在儒家文化的熏陶下,士人也讲求风骨和操守。现代大学更是有北大蔡元培先生开创的“学术自由,兼容并包”的民主之风,清华陈寅恪倡导的“独立之人格,自由之思想”的高贵气质。现如今,衙门直接开到了大学里,北大在习惯性地炫耀自己培养了多少大款,而清华直接将教学楼冠名某廉价服装品牌。

  因此,中国大学之所以重病缠身,是由于痛彻的精神沦丧。古今中外,大学之所以被形容成象牙塔,主要是因为这里是全社会思想的先导,理想的源泉。统治大学的力量往往是超越金钱、地位的人文精神,普世价值。

  越是在剧烈体制转轨时期,越是市场经济发展,社会物欲横流,大学越应该替全社会恪守道德和学术的底线。一切皆可卖的时代,不卖的东西最贵!

  中国大学之所以集体“患病”,核心在体制之祸。去行政化,重建符合教育规律的大学治理结构已经渐成社会共识。不过,即使如此,价值重构却更加艰难,随着高校里的人文大师、科学大师逐渐逝去,谁来建构这个繁华时代的高贵?

  所幸高校还有宽容,至少温教授还敢炮轰自己的母校北大而不担心被打击报复,我从来没见过有关部门的官员敢炮轰自己单位。这也说明,中国高校去行政化还是有希望的。

  溺爱的百姓是刁民?

  在佛山“两会”上,一位叫方明的人大代表语出惊人:“百姓是教好的,不是养好的,就像溺爱的孩子不可能是孝子,溺爱的百姓也可能比较刁民。”此言在新华网上披露后,掀起轩然大波。

  如果这番话出自一个封建官员之口,尚且可以理解,毕竟,在漫长的中国封建历史长河中,皇上是万岁爷,大臣是父母官,老百姓只能当孙子。作为皇权统治下的晚辈,百姓自然得被管教,被严格要求,不然怎么能乖乖地当孙子、被奴役呢?

  刚刚过去的2011年是辛亥革命百年祭。这也标志着中国封建帝制已经被埋葬了一个世纪。但显然,在一些人心里,它可怕的幽灵还在徘徊。在中国改革开放33年后,如果从新中国诞生算起,中国人民已经当家做主63个年头了。

  令人惊讶的是,说这话的却不是官员,而是一个本应肩负监督政府、为民请命职责的人大代表。有网友讽刺道:以“教”与“养”的口吻谈论百姓,该雷人代表显然是以百姓之“母”自称了。政府和百姓的关系如同家长和小孩的关系?搞颠倒了吧?百姓可是“衣食父母”。

  方代表之所以本末倒置、大放厥词,自然是由于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完全站在政府立场思考问题,将官民描绘成管理和被管的尊卑分明的关系。官员成为威严圣明的父母,而本来的主人则彻底沦为被教育的晚辈。在这个前提下,不溺爱孩子,使其在严格管理教育下成为孝子而非刁民便顺理成章。

  如果是一个为转型期各类矛盾所困,天天只想着向上爬,而将人民群众所有合理诉求都当成绊脚石的当代昏官,自然会对手下有如此善解人意的马屁代表深感欣慰。

  但遗憾的是,现在党和政府的理念是“立党为公,执政为民”,总书记甚至对各级官员谆谆叮嘱“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权为民所用”,在科学发展观的要求下,民生指标已取代过去的单纯GDP政绩考核,成为官员升迁最主要的依据。

  因此,如果不能顺应潮流,摆正自身位置,不重视群众利益并畅通其合法诉求的渠道,一不留神听信了方代表的蛊惑,真把自己当高高在上的父母,以管教人民为己任,不服管就赐予别人一个刁民的恶名,一定会为此付出惨重代价。广东乌坎村近期发生的村民与村官的冲突便是镜鉴。

  相信这番极不靠谱的言论不会造成严重社会危害,但其中隐藏的潜台词却足以使我们警醒:该不该进一步完善地方人大代表制度,将更多来自基层一线、有大局观、对人民群众有感情,且能勇于并善于履职的人选上来,而不是靠明星大腕撑门面。

  在构建现代服务性政府已是大势所趋,社会管理创新积极推进的今天,方代表平日认真听取过选民正当合法诉求没有?还是仅仅甘于当个举手机器或完全沦为公权的附庸?她恰恰忘记了,政府官员手中的公权是貌似身处弱势的欠管教的百姓赐予的,包括你的人大代表身份。

  当然,方代表还做了如下解释:只有市民提出的不合理要求被政府满足了,才叫溺爱,(因为)如果不合理的要求被满足了,那会有更多的人提出更多不合理的要求。现在的麻烦是:谁来界定这些要求合不合理?在行政化轨道上处理官民矛盾,刁民自然会大批涌现,并不能带来稳定和谐。

  在一个公民意识迅速成长,权利诉求越来越主动充分的年代,出现一些新问题甚至新矛盾都是正常的。政府职能不应是忙着教化子民,而是立足于立法行政,对自身理念体系进行大胆创新,为社会提供优质的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使民众的合法权益得到最大程度的重视和保障。

  我相当感慨:在佛山,方明代表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商界巨贾,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学教师,本来真正了解基层群众情况、能替其表达合法诉求的声音就不充分。当下全国约有3亿农民工,只有3个全国人大代表,但她却将这个宝贵的权利放弃了,甚至对穷人反戈一击。其中深层原因耐人寻味。

  中国高考公平正在崩溃吗?

  截至2013年6月28日,31个省市区的高考录取分数线已经发布。

  在总分为750分的25个省市区中,北京一本文科线为495分,理科线为477分。如果抛开自主命题等因素,此录取线仅仅比内蒙古和青海稍高。比近邻河北的文科572分、理科564分分别低77分和87分。

  这一情况已经持续多年。在20多年前,我参加高考的时候,属于全国统一命题,文科总分640分,理科总分670分。在北京同样一所知名重点高校的宿舍里,外地考生比北京室友高出100分的情况司空见惯。

  即使如此,拥有全国最多知名重点院校的北京、上海,本地生源在数量上也拥有无与伦比的优势。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张千帆研究表明:广东、安徽考生考进北大的概率只有北京考生的1%,而上海考生考进复旦的机会是全国平均机会的53倍,山东考生的274倍,内蒙古考生的288倍。众所周知,在这个贫富差距拉大、阶层逐步固化的年代,高考被誉为中国“最公平考试”,是草根们改变命运最主要的机会之一。

  2012年,福建考生甚至喊出“考过高富帅,战胜富二代”的震撼口号,但遗憾的是,要实现这个遥不可及的目标,先要捍卫高考的起点公平。1977年中国恢复高考之时,录取率仅有可怜的2%左右,今天已经达到惊人的70%,高考独木桥变成了名校独木桥,但地域不公却发展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在高考制度35年的嬗变中,伴随着城市化的进程,大批外来人口融入城市,比如有2000万人口的北京,非京籍人口已经突破720万,但由于户籍壁垒等制度性歧视,他们中的莘莘学子却无缘就地高考。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中国目前有2700万随迁子女,即使在就读地获得学籍并生活多年,按高考“户籍”“学籍”双认证规定,也往往只能回到缺乏优质教育资源的原籍进行更惨烈的PK。

  其中有历史原因,也有地方保护的习惯势力作祟。

  数据显示,39所“985”重点高校中,北京有8所,上海4所,湖南、陕西各3所,天津等七省市各2所,重庆等七省市各1所,而河南、河北、山西为零。“211”大学的分布也类似,极端失衡。即使这些名校对落后地区实施了定向政策性倾斜,也作用有限,类似杯水车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