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建国私下里通过同僚们寻觅佳媳。后者知道他家的境况，有个恨铁不成钢的不灵活儿子，这给找寻增加了难度。试问，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聪明的男孩呢。托付终身不是小儿科，是关系到一生的福祉，优生优育的前提。他何常不清楚同事们的意思，只是的确有些为难。
制造这场拖延的后果是儿子的弱智。当时他没有加以重视。若是及时送往县医院，如今他也不会忧心忡忡了。谁能让时间倒流，他宁愿放弃自己职位，换来健康活泼的儿子。可是这一切已成定局，无法更改。这些都是无知所引起的。愚昧是一个人的天敌，是无穷无尽的黑夜。儿子都这么大了，像一株幼苗长成了参天大树，许多东西已一成不变，唯有顺其自然。
每天在单位里混，要做的事并不多。大量的闲暇时间用来侃大山，开无聊的会议。在别人眼中，干部们个个都很忙，日理万机地为群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殊不知，全然不是这么回事。早晨提着公文包而去，晚上春风满面地回来。
就这样过了一周。一天他穿着竖条短袖白衬衫、皮凉鞋回到家，习惯去房间里床边褪去袜子，伸脚到拖鞋里，淡淡异臭味扑鼻而来，之后转身去堂屋吸烟，等待着妻子准备好饭菜。
老太婆，饭菜好了没有？他在椅子上坐下，双足搁在条凳上，吞云吐雾的同时朝厨房喊道。
快了快了，老头子，今晚吃清炒南瓜，腊肉炒红椒，西红柿汤，还有辣鱼，都是我们喜欢吃的。
待到饭菜都摆好了，他才上桌吃饭，随口问，一文呢？
去同伴那里玩了，给他留些菜就是，我们不等他了，吃吧，很香的！
刚扒了几口饭进去就唉声叹气，你说的事过了一星期，我托关系都没落实，看来这件事还挺棘手。他们众口一词说没合适的。我知道老崔就有一个宝贝女儿，可人家看不上我的儿子。熟悉的人当中是难以寻到了，还是想想别的办法，我们俩一定要完成这个心愿，断子绝孙是乡村人的大忌。再者我们又不穷，还年轻，保护孩子未来的利益是责无旁贷的事。所以，你也去亲戚们那儿看看吧。
那好吧。她操起一把蒲扇摇晃着，同时夹一筷子辣鱼送入口中，去大家族里找，再延伸到我娘家，我不信文文会找不到老婆。只是有些话有些东西只能是你知我知，加以掩盖才是。一切待到先斩后奏，怀上孩子，生下来后再公之于众不迟。绝不能提及生病一事。
好主意好主意，到底是我的妻子，关键时刻还是妇人有先见之明，考虑周全啊！
行啦行啦，你个马屁精，连妻子都阿谀奉承。别看我没上过学，识别人全靠生活经验，而且百发百中，准确无误。
建国哑然失笑，竖起大拇指说，就这么定了，儿子的事由你来掌舵，我来鉴别，把婚事办了，以此了结我们的夙愿。
说干就干，次日清晨，佳禾把自己拾掇一番，卷发也盘结在脑后。仔细察看自己的面容，还不能说是衰老，只是手心里的茧已结了厚厚的一层。为了儿子的婚姻幸福，拼了老命也在所不惜。于是她开始明察暗访，请求家族里的妯娌们助一臂之力。
穿一件紫色衬衣，深色裤子的她去过五户人家，托付的吉言说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登门二嫂家里。平素她是常来坐坐的，彼此已十分熟稔。客人被迎进屋，寒暄起来。
大妹子，你的事我早已听说了。你来我这里算是找对人了，我也非常热衷于这样的事。一文是个听话、孝顺的好孩子。结婚是早晚的事。我看哪，一定要找位配得上他的、也不沾污我们舒氏大家庭声誉的媳妇。名声这东西，说他重要就重要，讲它无所谓，也就无所谓。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不知你是否愿意一试。这位腿如麻杆的二嫂悄悄与来客咬起耳朵来，接着哈哈大笑。
说来轻巧，谈何容易。佳禾轻拭眼角的泪痕。我哪能挑三拣四，压根就无选择的余地了。迄今为止，我都走投无路了。说起来叫人伤心哪！
二嫂安慰过后，语无伦次说了许多。听了半天，佳禾终于明白了意思：说是外乡有一对母女俩生活比较富裕，丈夫去世才一年。女人慧外内秀，女儿聪明伶俐。攀附一门这样的亲事，简直是福如东海，后半辈子尽享天伦之乐。所以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被别人捷足先登，摘了仙果，就不会有下次了。宜早不宜迟，现在定夺，不要坐失良机。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呀，你快说啊。佳禾迫不及待地催促。
实话告诉你吧，二嫂嘴角上扬，得意地道，咱们是姐妹，就不说外行话了。我是通过自己表妹嫁到那边得来的情报。消息经过内部渠道发布出来才三天，外人是不知道的。因为我表妹伶牙俐齿，经常出入那家的厅堂。得知那姑娘芳龄十八，小鼻子小嘴。寻觅如意郎君既是本人的意愿，又是母亲的企盼。唯独有一个条件，丈夫生前会许多种口技，并且遗嘱中阐明了女婿要会三种口技，否则婚姻就不予成立。尽管母女俩未曾明示，可这遗嘱是板上钉钉的事，若不然遗产没女儿的份。而她们却不以为然，看在财产的份上，愿意照办，也没异议。
这个———这个……该如何是好？愁云在佳禾脸上堆积着，居然还有此等的事。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二嫂知晓来人的心思，趁热打铁，妹子，你别愁眉苦脸的，事情是奇特，可并非做不到。只要一文争取时间去练习，就能办到。你别去其他地方找了，听我的没错。明日我去给你传递一下信息，看看她们有没有另外的条件。如果这一点至关重要的，务必要掌握才对。假定这些都是谣言的话，就是虚惊一场了。
客人告辞后顺着田间小道行径。绿色的禾苗，可爱的花草，沟渠，池塘交织而成的地形，多少让佳禾兴奋不已。倘若是真的，也没什么；如是非真实的，岂不是更好。她常年不出门，连丈夫也闻所未闻，一致认可是没有的事。火辣辣的阳光灼着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一条水蛇在横穿水面，她绕道而行。
回到家，她为自己盛了一碗凉开水，一口气喝下去，余水滴在衣服上。想到儿子的婚事有了着落，觉得这水也甘甜无比。环视这熟悉的房子，是避暑的理想之地。别人家都没有如此宽敞的住房。还是老公有能力啊，可儿子却成了一块心病。失望之余又摇头叹息起来。
啊，你回来了。外面的工作还顺心吗？佳禾看到建国出现，关切地问。
不错的，事情进展很顺利。商榷的结果是等到冬天开渠，方案都通过了。舒建国眉开眼笑着说。只是儿子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于是她把二嫂的话一字不差地讲出来。听者疑惑不解，竟然从未听说过此等的事。一切要等消息属实后才确定。其实连传播人都无法得出结论，姑且等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