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刑最终是没有执行的,理由是受刑者已死。沈千桦强忍住激动的心情,走出人群,要求带走堂弟的遗体,这自然遭到了日本人的拒绝。
那一刻的锦都顿时沸腾了,刑场上的日本人完全不知道混乱的子弹从什么地方打过来,就已经饮弹身亡,沈千桦穿过混乱的人群,跳上绞刑台,将还残留着体温的沈千棣扶了起来。
混乱在他身后持续着,这给他回到家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他也知道这样的骚动必定会引起停留在锦都的日军注意,他得抓紧时间,他还需要处理很多事情。
“哥!”
沈千柏的声音,混杂在嘈杂人声中,已经变得模糊不清。沈千桦扶着沈千棣,半面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冷地丢下了一句话:
“不要叫我哥,你走好你自己的信仰路,记住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从现在起,我没有你这个弟弟,沈家,没有沈千柏!”
言毕,他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沈家大门。
泪水早已从沈千柏的脸上滑落了下来,他的双膝重重地跪倒在地上,用力平息着心里的悲痛,最后一次向家门、向自己的兄长,一叩首。
(当众将千柏赶出家门,这大概是千桦短短一辈子做的最悲痛的决定,但是,这种时候也唯独只有斩断和他的所有关系,才能让他得以自保——千桦曾这样告诉过千杨,就在千杨离开家的时候。)
(他比我更了解自己的弟弟千柏,他知道千柏的心里对自己和家一定有说不清的愧疚,若自己不狠下心来和他斩断瓜葛,那最后葬身火海的就不仅仅只有他自己了,千柏也必定会来陪葬的。)
(最后一次见到千柏是49年,那时候的千柏已经是少校了。我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找到了我,并将消息递给了我,告诉我他将从上海离开,随着撤退的****去台湾,他不知道临走之前可以见到谁,只找到了我。)
(七年不见,千柏沧桑了许多,一身英气逼人的军装却掩不住他本身的悲伤,他想打听哥哥千桦的消息,可是所有的消息渠道到最后都走进了死胡同,他也打听不到妹妹千杨和嫂子们的消息,让他就这样走,他走得不安心。我说,他们一切都好,放心。)
(我没有告诉他,我们一直没找到千桦的下落,只告诉他我们失去了联系。千柏的样子看上去很失落,他似乎快要落泪,低下了头,整理着帽檐,不让人再看见他的脸。
——摘自何明亮硬面抄第二本,保罗?司丹回忆录)
1942年的最后几天,锦都就在这混乱的氛围中走完了。回到沈家大院的沈千桦只得赶快葬了堂弟,然后开始准备接下来的事情了。
沈千杨并不明白哥哥在准备什么,看着他把一些不知名的东西搬到本不应该放置的地方,又绕上一种叫电缆的线,自己只能在旁边看着,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那清荣几乎每天都会来到沈家大院,劝说沈千桦和她以及她的战友们一起去延安,并告诉他,延安的大门永远向他敞开。可是沈千桦却摇摇头说,他不想离开锦都,也不想离开家。
也许,在他回到锦都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局了,当1943年初那一声枪响起的时候,他依旧选择坦然面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