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婉梅是怎么吃完皇家夜宴的,她不太清楚。总之庄亲王吃到半路,突然起来在大殿中跳舞,搞得她有些丢人。
王爷的舞步很具有后现代风格,她相信只有看过街舞的她能欣赏那种美,其他人则都是一副惊诧和嘲讽的目光。
她扔下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了王爷的手,“走,我们回家堆雪人。”
王爷秋水般的瞳子漾满了兴奋的色彩,大呼小叫道:“堆雪人,堆雪人!”
她盈盈下拜,“陛下,妾身服侍王爷回府,望陛下恩准。”
皇帝点头默许,商婉梅迎上皇后怜悯的目光,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大殿里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刚刚的嘲讽和议论此刻纷纷变成了观望,然而她昂首挺胸,并没有什么好躲闪的。
人生中总有些时刻,要把人拿出来丢一丢的。况且艺术本来就不拘于形式,是那些人没见过世面,她不心虚。
坐上回府的马车,她的心里松了一口气,穿过来的三个月里,第一次那么盼望想回到她的那个家。
王爷见她脸色不太好看,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闷头不语,两手纠结地绞在一起,用力掰扯着。
她于心不忍,将他的双手分开,握在自己的左右手里,看着他微笑。
王爷的神情,由呆滞渐渐变为雀跃,趁她不备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她先是愣住了,见他傻笑,随即释然:往纯洁了想,不过是被孩子亲了一口,虽然那是她的初吻……
是不是初吻她是不知道的,但想起商婉梅本尊整天窝在太师府里,大概没有什么和男人接近的机会,权当是了吧!
她抬手将王爷散乱的发髻仔细理好,挑开车窗上的帘子,瞧着这静谧的夜色,回想起去年除夕,她爸爸送了她一双两千块的油叽叽。
老人家一辈子省吃俭用,自己从不花一分冤枉钱,可是用在女儿身上,比谁都舍得。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抹了一把泪,猜这一世怕是再没法见爸妈一面了,穿越来得太突然,连个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袖子被轻轻扯了扯,转头见王爷握着个手帕,一脸不知所措的神情,凑上来笨手笨脚又小心翼翼地帮她拭泪。
在他们相处的这三个月里,前期她被他气得要死,后期却渐渐有些依赖他:若没有他相伴,她的日子会不会更难熬?
如果他不是个傻子就好了,她或许还能跟他像正常人般聊聊天,他若出门游历,她也可以软磨硬泡请他带上她。
前世她喜欢旅游喜欢得不得了,可惜没有时间也没有钱,这世她有时间也有钱,却没有自由,还缺少一个能陪她的人。
“王爷,你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啊?要是我努力照顾你,会不会有一天你就能变回正常人了?”她想起精神科医生经常对病人家属说的一句话:这需要医生和家属一起努力。
她不知道,凭着这里的医疗条件,王爷的病能不能好起来,只是除了期盼着这点,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王爷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脸上郑重的神色逗得她忍不住失笑,王爷见她笑,也咧开嘴傻笑。
马车载着这一男一女轻快地奔驰着,车轮划过京城积雪的小路,在月亮洒下的一地清光中渐行渐远。
王府中主人家的人丁不很兴旺,年夜饭也只有老夫人、王爷和商婉梅三人冷冷清清地用。
王爷自不必说,不添乱已属万幸,商婉梅和老夫人更是没有什么话可聊,气氛虽然沉默,倒也不算尴尬,因为她二人都是脸皮极厚之人。
倒是府中的下人热热闹闹的,围在炉子边吃涮羊肉,喝酒猜拳,打牌摸雀,一派繁荣的景象。
商婉梅的主意打得不错,回到王府,刚过了正月十五,罗妈妈就来回禀,说季霖求见。
她憋着笑意,端庄地回了句,“让他进来。”
季霖行色匆匆,风流的脸上挂着抹不情不愿又不得不为之的神色,进屋见王爷和王妃都在,忙不迭见礼,却又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王爷不是外人。”商婉梅的言下之意,是王爷即便听了他们的对话,也不会往心里去。
季霖咬了咬牙,“小人今天来,是因为有件事想要请求王妃娘娘,不知娘娘可否让小人瞧瞧娘娘除夕夜宴上带的头饰?”
他说话倒不拐弯抹角,也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铺垫,看来是好奇得紧了。
商婉梅缓缓押了口茶,轻描淡写地说:“少东家你这就不对了,你们多宝斋做首饰的工艺,是可以随便说与别人知道的吗?”
季霖愣了半晌,脑袋转了几转才明白过来,“小人不知哪里得罪了娘娘,若娘娘生气,小人便以死谢罪。但请娘娘明示,小人到底犯了什么错?”
商婉梅故作无辜地望着他,“本妃倒想问问少东家,本妃做了什么事,让少东家一见本妃便如临大敌一般,浑身戒备?”
季霖干脆双膝下跪,磕头如捣蒜,“小人不敢与娘娘为敌,娘娘若有所误会,小人死不足惜。”
商婉梅瞧着季霖心惊胆战的样子,迟迟没有开口,吩咐罗妈妈从柜子里取出几个木匣,摆开在案几上。
“起来回话吧,本妃等你来,可不是看你磕头的。”她将木匣缓缓打开,里面镶嵌着宝石的真金白银立时现出夺目的光芒。
季霖站起身,瞧了眼木匣中的东西,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又似乎更糊涂了。
商婉梅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本妃要跟你做这单生意,东西你拿回去,扣除成本,利润五五分,怎么样?”
季霖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商婉梅却道:“如果少东家觉得跟本妃合作有困难,那么本妃大可以把生意交给多宝斋的竞争对手。”
季霖这才明白,从一开始,他就着了这王妃娘娘的道。
商婉梅将木匣的盖子合上,示意罗妈妈送到府外季霖的马车上去,又道:“本妃自有办法叫京中贵妇到你多宝斋去光顾,因此价钱上,少东家不必手下留情。”
季霖答应着退出去,行至府门口,方才用袖子揩了揩额头上的汗:这场生意,表面上看是互利互惠,实际上他季霖是彻彻底底落了下风。
看来以后凡事都要被这王妃娘娘牵着鼻子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