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基本保持缄默的左中宇突然插话了：“什么情况会发生你所说的溶血症？”
客户经理十分专业地回答：“通常，如果母亲的血型为O型，父亲的血型为A型或B型或AB型，就是存在可能性的。必须要进行血检来排除才行。”
左中宇将目光转向凌露。
凌露将手一摊：“你看我也没用，我既不知道自己的血型，也不知道孩子他爹的血型。”
好在客户经理还算机灵，赶紧将话头接过来，笑着说：“没关系，一会儿我们会化验孕妈妈的血型。如果父亲的血型实在没有办法的，那我们就通过化验抗体来排除好了。”
左中宇点点头，收回目光，开始自顾自地玩起手机来。
继续往下看，客户经理忍不住狂擦汗。这个孕妈妈年纪小就算了，写不出宝宝父亲的资料就算了，自己的资料也是残缺不全的，甚至连自己的初潮也不记得。这整个一个很傻很天真的典型，难怪被那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想来就算这男人肯出钱让她到私家医院产检生子，多半也是为了孩子而已。说不定这可怜的小姑娘把孩子一生出来，就会被人过河拆桥地丢在一边——这年头，但凡在产科呆过一阵子的人都会对此类情况见惯不怪。
她暗暗地为凌露默哀了一分钟，决定不要再跟自己过不去，三下五除二地将左中宇递来的银行卡刷了，然后领着两人前去见医生。
接诊凌露的医生是个面容和善的老太太，继客户经理之后她又狂汗一把。
她的资历、经验和水平在全院最高，同时也是医院的副院长，能在她名下建卡的孕妇必定都是花钱最为爽快的贵宾客户，要不是看在贵宾客户的份上，她都想把这个孕妇推给别的医生了。
从事妇产科医生这么多年，她就没见过这么奇葩的一对。孕妇看着挺机灵一个姑娘，结果对于自己的情况是一问三不知，就算知道的，也经常用“大概”、“应该”打头，她都不知道能不能作为参考。具体情况如下：
“以前有过孕产史吗？”
“应该……这个仪器能检查出来的吧？”凌露本来想很坚决地回答没有——毕竟这个身体只有十六岁，按理是不该有，但是转念想想，以前那个凌露留下这么个烂摊子，怎么看都是个蠢的，万一十二三岁就被心怀叵测的男人这么着了，她万一误导了医生，对这具身体做出错误的诊断，关键时候说不定得一尸两命呢！一犹豫，最后就变成了这样的回答。
“……”不管仪器能不能检查出来，这么重大的问题你怎么可以回答不知道呢？医生心底里咆哮着轰隆隆过去，面上却还得维持一派和善，“有什么家族遗传病史吗？”
“大概没有，容我回去问问我妈。”
“末次月经的时间是？”
“对不起，我忘了。”
“月经周期一般多长？”
“这个，大概是七八天吧！”凌露自己也是瀑布汗，如果可以，她也想掩面狂奔了。小心斟酌，觉得这个问题影响不大，反正女人的好朋友无外乎就是几天的差别，取个常用数应该说得过去吧。
老太太用笔头敲敲桌子，强调道：“我问的是多少天来一次？”
“哦哦，我想应该是三十天？”
老太太忍不住愤怒了：“你自身的情况要问你自己，不要问我。”
凌露果断拍板：“那就当是三十天！”
老太太无语半晌，想到这个女孩子也不过才十六岁而已，同情心升起，瞟了一眼坐在凌露身边却一直低着头玩手机的男人，语重心长地叹道：“女孩子要学会自己当心自己，自己的情况要记在心上，否则万一出了什么情况，以后会追悔莫及的。”
凌露没心没肺地点头：“是是是，以后我一定记着。”老太太心忒好，一语双关地关怀自己，就是自己没这个福气。偶尔想起来都觉得泪奔：打从她变成凌露之前开始，这些事情就已经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地进行了。有时候想想，如果把旁边这位爷灌醉了，然后再将孩子他爹这个头衔赖在他的头上，估计他会跟自己一样郁闷得吐血。
在查询过关于孕妇、产检、生产等一系列相关的问题后，左中宇将手机收起，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凌露。
情况可比他想的还有意思。看来她不仅丧失了与他有关的那个激情夜晚的记忆，而且连自己的很多事情都变糊涂了。之前，他曾怀疑她会不会是失忆——心理学上也有过这样的案例，一个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脑部受到碰撞后，可能因为逃避而遗忘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情，这叫做选择性失忆。那天晚上，凌露落水，差点儿死掉，也许就是诱因。
现在，他却不这么想了。
选择性失忆会让她把自己的月经周期都给忘了吗？
知道她并不是单纯把与他有关的记忆忘记以后，他的心情无端端好了许多。
他突然对医生说：“能给她安排一个脑部CT吗？”
“啊？”老太太扶了扶老花镜框，“为什么？”
他点了点她的脑袋：“她曾经因为落水停止呼吸过很长一段时间，并差点儿被送进太平间。会不会因此造成脑部损伤？”
凌露诧异地看着他：多半是老罗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吧！她因意外休学的事情在学校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老罗是个寡言少语的人，若无必要一个字也不会多说。难道说是他主动问起的？这么关心她来着，她怎么都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是惊吓的惊。
老太太没注意到凌露的表情，只是慢悠悠地说：“脑部如果有损伤会造成什么后果，现代科学也知之甚少，所以如果真有脑部损伤，那她表现出眼下的这些症状也是十分正常的——不过，孕妇是不能做CT的。如果没有其他异常，我建议保持观察就可以。”
说完，她带着慈爱和怜悯的目光看向凌露，觉得这个小女孩年纪轻轻，命运多舛，真是个小可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