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一个高大笔挺的男人闲闲地靠在高背椅上,姿态舒展,阳光从他背后射出,为他镶上了一道淡淡的金边,如同一幅夕阳剪影的美丽油画。
可是,凌露却全无欣赏美景的心情,她“噗”地一口茶没憋住喷在了对方昂贵的西装上:“左总,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啊!”说得多么悲愤欲绝、含冤带怒的。
左中宇禁不住嘴角抽了抽:“真巧,我也想说这句话。每次见到你我都要破财,第一次破了三万,第二次破了一百万,这一次,还好只有一万。”
凌露脸颊抽了抽,连寒暄都省了:“钱我一定会还你的。你有事吗?”
还反咬一口呢!左中宇脱下被弄湿的西装外套,施施然在凌露对面坐下,语含嘲弄:“汽车被砸,没有交警定责,也没有写过欠条,而你甚至连我的银行账号都没问过,是真心准备还钱么?”
凌露一时语塞。以前遇到这样的事,只需要一个电话,表哥就派人来料理了,她实在缺乏处理这类事的经验。现在当场被揭了短,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有恶意逃脱责任的嫌疑,气势不免就熄灭了几分。
左中宇又闲闲加了一句:“刚才好像有谁打着我的招牌招摇撞骗?”
这句话顿时令她的愧意烟消云散,并再次把心底的激愤给挑了起来:什么叫招摇撞骗啊?凌露忍住把茶水泼他脸上的冲动,愤愤地说:“左总,请注意你的用词。我刚才那是在工作!”
“你的工作不是高尔夫球场的球童?”
凌露咬牙切齿:“球童一个月工资才1500块,而我要还某人的钱是36000块,自然要想想别的办法。”都是被某人逼的,某人还来看她的笑话,想想都觉得心塞。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被逼到这么狼狈的地步。
“那也不能随便利用我的名声造势,小心我告你诽谤!”
这回换凌露嗤笑:“你要真告了我,我这种想要利用你的名声造势的人更是求之不得了,说不定也用不着做什么心理咨询师,直接出节目演电影,财源滚滚,谢谢啊!”
左中宇眯起眼,指关节在桌上有节奏地敲了敲:“你真是心理咨询师?”
“如假包换。”
“我不知道现在心理咨询内容也包含如何勾搭有钱人。”
“有需求就会有市场,左总你是商业精英,应该能理解的哦。”
两人唇来舌往、针锋相对,谁也不落人后。准备前来打包甜品的服务生也被某人挡了回去。
左中宇的唇线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那你自己不勾搭一个有钱人帮你还债?或者,你需要我这个债主帮忙牵牵线?”
凌露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对方的挑衅和试探令她嗤之以鼻:“左总,不是每个女人见到钻石王老五都会要死要活地贴上去。你是不是太狂妄自大了一点?”
“哦,上次你怎么就自己贴上来了?”左中宇淡淡的腔调里透出一股子嘲讽。他可记得那个晚上,她有多么动情,又是怎么哭着求饶说她受不了的。
凌露却是眼神一飞,薄有嗔怒:“上次我是迫不得已,亏我还以为你是个见路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结果却趁火打劫轻薄于人。我现在明说好了,要是再有下一次,不要怪我当场报警。”
左中宇愣了愣,才明白凌露说的原来是在停车场的事情。她就这么不愿意提起那个迷情的夜晚?还报警!
他邪魅地一笑,微微倾身向前,压低声音,语气极其暧昧:“那天晚上你享受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报警?”
那天晚上?凌露面露茫然,刚要说什么。一个穿着过时旧衣的落魄中年妇女却突然冲上来,拿起桌上细长脖子的玻璃花瓶狠狠向左中宇砸过去,激怒交加地大喊:“我打死你个禽兽!你这个人渣,我女儿还那么小,你也下得了手……”
以左中宇的反应速度,当然没有被花瓶砸中,但是花瓶中的水却免不了泼了他一身。继西装以后,他的衬衣又光荣阵亡。
他简直怀疑今天是不是另类的泼水节。
凌露呆了呆。她虽然有那么几刻恨不得教训左中宇一顿,但也没有想过真的要动手啊!他打了人大不了花钱了事,她们恐怕非在监狱里呆上好几年不可?
她手忙脚乱地拦人:“妈,你干嘛呀?”
凌母发丝蓬乱,眼圈红肿,一看就是哭了许久,见到女儿前来不仅没有消停,反而更加激动,指甲深深地嵌进凌露的手臂中,痛得凌露眼底也忍不住冒出泪花。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做!我吃了那么多苦,不就是希望你能堂堂正正地好好活一辈子吗?我们再穷,你也不能为了几个臭钱出卖自己啊!说,是不是这个禽兽趁你年幼无知勾引你的?”凌母发狂般地想绕开女儿,扑向那个道貌岸然的男人。
凌露使出浑身的劲才勉强站稳脚跟。她简直不敢相信,凌母瘦弱的病躯能爆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
“你误会了,我只是跟左先生一起聊天而已。”她嘴里飞快地解释,额头上汗如雨下。
“你还骗我!”凌母的声音哀伤嚎起来,“要不是去了一趟学校,我都不知道你已经旷课好多天,我更不会知道学校的老师和同学根本就没有给你捐款。你哪来的三万块?告诉我,你哪来的三万块?”说罢,又指着左中宇大骂,“不要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能随便玩弄我的女儿,我要告你,倾家荡产我也要告你,我要告到你名声扫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