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大大的眼，微微地摇了摇头。
他又问：“你觉得我花心吗？”
她呆愣愣地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他的花边新闻是不少，没事跟女人多说几句话都可能被登上娱乐版，但是这些天相处下来，她还真没见过他跟什么女人有深交，几乎天天晚上按点回来，然后跟她肩并肩地睡在“三八线”那头。
他拧起眉头，再一次追问：“不要告诉我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凌露下意识地垂下眼皮。
他眯起眼，身边温度骤降：“哦，说说吧，他多大？读几年级？会考试还是会写诗？”他不信自己还比不过一个小屁孩——以凌露的经历来看，她能够接触到的也就是学校里穿着学院风衬衣、假装温柔成熟的小学长了。
他这一刻的酸讽让凌露突然冷静下来，她平静了一下心情，轻轻的说：“你想多了，只是……不是每个女孩子都想当灰姑娘。”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她勇敢地与他对视。但是左中宇还是从她眼底深处的波动中看穿了她的伪装。
“你撒谎！”他用的是肯定句，“你心里有人，对不对？”
凌露干巴巴地回答：“你想多了……”
“他是谁？”
她的口气突然变得强硬：“就算存在这个人，你也没有权利过问。”
他霍地站起来在房间中间来回踱步，某种难以描述的情绪涌动堵在胸口，反复地冲刷、拨弄着他的神经，促使着他疯狂地暴走。
他以为她只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以至于一时不敢相信。没想到最不可能的原因才是真正的答案。相处这么久，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跟哪个男人联系，甚至也没有关注过谁——不，不对！
他猛地转身，像一把利剑般逼视着她：“方华重！”
凌露心头一跳，脸色唰的一变。
“是他！对不对？你心里面的人是他！”他直觉自己猜对了，随即嘲讽地一笑，“偶像？你刚才说什么？不是每个女孩子都想当灰姑娘。那为什么准备做方华重的灰姑娘？”
凌露闭上眼：“你弄错了，他只是个偶像而已。对我而言，更重要的东西是：我才十六岁，却即将有一个孩子。我将来的人生显而易见需要迈过很多道门槛，如果要跟你在一起，我会有更多的门槛要迈，我很怀疑自己能不能坚持到最后。说到底，爱情这回事离我太遥远了，我不想去碰哪怕一下。”
左中宇还是冷哼：“你对我没信心？你认为我不能帮到你？”
“我不可能永远躲在你后面！”凌露大声说：“我总要走出去面对别人的，当别人在后面对我指指点点，说我不要脸勾引你，说我小小年纪不知廉耻，说你搞大未成年少女的肚子，说我的孩子是私生子转正，我没办法容忍这些指责，没办法面对自己的良心，我不想一辈子生活在愧疚之中。而这些，只要你还是狗仔队关注的对象，我就必须面对。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但是你就当我是个不敢面对那些闪闪发光的人生的、自卑的、怯懦的人好了。”
她眼眶中泛着一点自己也不明白的泪光，但她拼命地眨眼，将它憋了回去。
不，不是时候！她现在所背负的东西根本没有办法对任何人解释，而且她根本无法放弃所背负的东西。不，她无论如何不可能在此刻答应左中宇。她的人生，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左中宇感到一阵心痛。她每天看起来总是精力十足，很多奇妙的想法，各种搞怪的表情，随性而满不在乎的态度，她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压力和担忧。他没想到在她内心深处有这么深的自卑情绪。而这些都是他带给她的。
全是他的错！他几乎痛悔那一晚没有多问上一句。
可是，若非如此，他跟她又怎么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么产生如此深的纠葛和关系？
世界上的事总是这样矛盾！
无论是谁，任性总有要还上的一天。
左中宇沉默了一会儿，放缓口气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孩子的爸爸要怎么办？”
凌露眼睛轻轻瞟向一侧，声音有些木然：“我的手机号码没有换，他却从来没有联系过我，所以他对我来说是不存在的，即便他出现在我面前，除了几个耳光，我不会有其他的东西给他。”
左中宇听出了几分恨意。才这么一点年纪，就要负担一个孩子，而男方却音讯全无，大概没有女孩子会不恨，这实在很能理解。他顿时犹豫起来，本来准备说出口的话一下子吐不出来了。
他要怎么告诉她事实的真相？
说他是孩子的爹？然后她问他们怎么发生的关系，他说一不小心来了个一夜情？她嫉恶如仇，肯定不会原谅他，或许还会怀疑他的人品，什么人会寡廉鲜耻地占有了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变态！
就这么一小会儿工夫，时机就错过了。
玛丽敲着门告知左先生左太太都在等着他们用餐，请他们尽快下楼。
不能再耽搁时间，否则就会让左父左母怀疑了。凌露收拾了头发衣服，安定了情绪，垂着眼皮对左中宇说：“我很感谢你的心意，也许你很同情我，但是同情不是爱情，我也不能恬不知耻地利用你的同情。所以……对不起。”
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又说：“一直以来，欺骗了伯父伯母致使我心不安，希望你能尽快找到属于你的她，快点结束这一切。我们这样做……”她顿了顿，轻轻地说：“对他们不公平。”
这是委婉地表示会继续帮他圆谎，同时跟他划分界限。
如果他不同意，她是不是就会以“公平”为名，向他爸妈揭露“真相”了？
左中宇一把拉住她：“最后问一句：我有没有令你动过心，哪怕是一点点？”
凌露的睫毛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她咽下不知是什么滋味的唾沫，没有回头说：“没有。我只当你是个不错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