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冷夜上一世早年随师傅云游四海,走遍大焱。后又身为大焱皇帝的亲军铁衣卫,可以说是见多识广,阅尽各路人,看尽百态事。
可像今日这般情景,他却是前所未见,有些超出想象之外。
因为此时此刻,站在他床榻前的那个女子,可以说,难以用常理度之。
与其说是女子,倒不如说是个女孩。
女孩身高恐怕只达到徐冷夜的胸膛,身材玲珑娇小。一席素白色的宫裙拖至地上,其容颜极美,肤如白脂,五官精致,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鹤发童颜,明眸皓齿,正撅着小嘴,完全像极了一个单纯可爱的邻家小女孩。
可就是这么一个女孩,在他这具身体的记忆之中,有着难以磨灭的地位。
师……师尊!?
自己前世的师傅是个白头老者那也就算了,你这师尊居然是个乳臭味干的小丫头,这什么鬼啊?
女孩此时小脸蛋红扑扑地,正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儿,指着徐冷夜的鼻子骂。
“你这傻子!你这是要气死我啊?长这么大我都白教你了?被人暗算了都不知,这么便宜地被人摆了一道,傻子!我让你这段时间别下山去,你就不听!得,这下好,你如今不仅受了重伤,连修为都暂时下跌了两层,幸好我帮你稳住了根基,不然你根基一旦塌毁,终生成就止步于此了。真是傻子!蠢货!”女孩柳眉倒竖,娇声骂道,但那模样却让人忍俊不禁。
“噗……”一声低沉的笑音突然打断了女孩的滔滔不绝的责备,视线转移,正是站在女孩身后的汪小黑发出,他捂着嘴,像是憋了许久。
但见女孩冷冷的视线望来,汪小黑浑身一颤,头不自觉地低下。
“我……我刚才打个喷嚏。”
“你还笑!你这呆子,做什么事都不用脑子想一想,平日里没少修炼,怎么一点也不精明!你也是个傻子!蠢货!”小女孩似乎动了真怒,两腮气得红红的。
身高足有两米的汪小黑在体态娇小的小女孩骂声下,低着脑袋,一点也不敢反驳。
“哼!算了,看在小夜你至少醒来的份上,今日暂且饶了你们,不过惩罚是免不了的,等你伤愈之后,飞寒瀑下,锻炼两个时辰。”小女孩冷冷地道。再看了一眼徐冷夜,见他面色苍白,似乎心有不忍,转过身去。
“这短时间你就好好养伤吧,你的伤势很重,没个大半月的恢复不好。宗门狩猎一事,你也就不要参加了。小黑,你负责每天送药。”说罢,小女孩头也不回地便离去了。
汪小黑也随小女孩而去,临走之时,突然转过脑袋,朝徐冷夜呲牙咧嘴地一笑。
“孟布,你害我弟子,此事没完!”二人都没有注意到,此刻间,小女孩那清潭般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冷冽得像是刀子的寒意……
夜阑秉烛
徐冷夜静静地躺在床上,他已然休息了一天了,从这个莫名的时空醒来,又莫名地变成了另一个自己,这种玄妙之感,他从前想都不敢想。
在这数个时辰内,汪小黑又来了一次,给他送药。药汤十分珍贵,据小黑说是以数种罕见的灵材配制而成,这些灵材即便是飞寒峰,数量也极其有限。
徐冷夜根据记忆,也了解了不少讯息。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名为飞寒峰,属于阴山宗的一支。阴山宗,地处南洲域的北部,是青江一地数万里最强的几个宗派之一,已有三千年的历史,在这一带可以说是屈指可数的大势力,名声斐然,就连邻近的国家也得对他敬让三分。
而宗门内,又细分为大大小小十五个不同派系,最大的一派“阴云峰”,其内弟子数百,宗内长老大多聚集于此,当属阴山宗的核心一脉。最小的一派,便是他目前所在的“飞寒峰”,全山上下,弟子不过区区二人,便是汪小黑和他自己。加上峰主,也就是师尊,只有三人。
飞寒峰在阴山宗可以说是极为特殊的存在,不仅是因为人数,更是因为它是近些年刚刚创立的一系。
在记忆中师尊本名为“楚惜竹”,是如今飞寒峰峰主,让徐冷夜疑惑的是,记忆中对楚惜竹的来历,居然并不知晓,只知道十年前
,她在阴山宗豁然冒出,接着便长居于此,在阴山宗宗主的授意下,创立了飞寒峰一系,然后收养了他和汪小黑作为弟子。
这其中……似乎有些蹊跷。
楚惜竹从没在他和小黑之前展露过真实的修为,也对自己的来历一概噤声。自己这一位师尊,可谓是充满了神秘。
只记得偶然有一次,他从汪小黑那,知晓了师尊属于一种极其罕见的体质,叫作“血葵之体”,这种体质在浩淼无垠的南洲域,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徐冷夜并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体质,只是猜测师尊的容貌和那谜一般的年龄,或许与这“血葵之体”有关。
“看来……小黑或许知道的比我要多……”,他皱眉道。
不过对于这位师尊,他心底还是存在一丝感激的,毕竟若是没有她,纵使自己穿梭时间,附身到这具身体上,也无济于事。根基坍塌,无法修行,这对于任何一个修士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打击。
徐冷夜检查了一番身体,不由暗自咂嘴。
之前自己这伤受得……太重了!
先前怕是真的如楚惜竹所说,经脉寸断。内视身体,便能发现,五脏六腑存在着各种大小伤势,明伤暗伤,丹田之中甚至还存在着一个缺口,不过已然被一股力量堵上。若是没有及时救治,就是大罗真仙来了,也无力回天。如今气海严重空虚,修为不足先前的一半。
下手之人,手段奇狠!这是真的想要废了他啊。
如今的自己虽脱离生命之忧,但修为却暂时下跌两阶,只有修元境前期的实力,需要很长时间疗养,才能恢复。修元前期,可以说是处在修真界的底层,而之前的自己却是修元境后期,即便是在阴山宗内,都是步入一线弟子之列,可谓是风光无限。
徐冷夜眸间闪过一丝杀意,他本就不是善人,但很有原则,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仇人想要我死,我便要他命!经过前世铁衣卫之事,如今的他看得更加透彻。
既然上天又给了他一个重生的机会,那么此生,绝不再被人欺!
而如今,便是前世的二十三年前。而离那师傅悄然离去的那一年,还有着六年只差。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巧合,竟让他有机会去挽回,他曾经失去的东西。
六年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徐冷夜沉吟片刻,面露苦涩地摇了摇头,对于这个问题,思索是没有结果的,便不再去想。
忽然间,一道亮光闪过脑海,徐冷夜猛然想起了什么,往衣内一阵摸索。
“找到了!”徐冷夜面露激动之色,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玩意,赫然便是他上一世一直佩戴的那块古玉。他两手捧着,眼神看其如同视若至宝。
血色古玉依旧如初,一尘不染,捧在手心,一阵温热的感觉。
这是他生来就佩戴之物,没有任何一件东西能比它更有亲切感。因为它其可能中藏着自己身世的秘密,哪怕这个可能性再低,自己也绝不能丢了他。
不过徐冷夜盯着这块玉佩,眼中多出了一丝莫名的疑惑。
时光倒流,自己身上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改变,可为什么,这块玉佩却依然安然无恙地戴在他身上?
反复把玩这块古玉,仔细打量,依然无法发现什么。
古玉正中心的黑点,想是血玉之中的杂质,却又像一个眼睛般,仿佛在注视着他,完全不似杂质。
徐冷夜探究血玉没有结果,便将他重新佩戴回了脖颈上。向外一看天色,夜已深,便打算休憩了,此时的他身体虚弱,还需要不少的休养才行。
不过就在他准备灭烛休憩之时,脖间的玉佩却陡然发出一声“嗡——”的声响。
“这……这是……”徐冷夜瞳孔微缩,低头看着古玉,面色震惊。
只见古玉猛然散发着一股血红色的光芒,远远盖过了一边的烛光,几乎要把他笼罩其中。
从小到大,自己从没见过古玉有任何的异常或变化,今夜此景,实属第一次见。
徐冷夜伸出手来,想取下这光芒四射的玉佩,可当指尖刚刚触及,一股巨大到澎湃的吸力从中流溢而出,徐冷夜还来不及有所举动,便被吸力吞噬。
“咻——!”下一刻,古玉突然光芒顿消,连同徐冷夜一起,消失在了原地。一道破风之声,像是飞去了遥远的不可知的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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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呃啊……”
徐冷夜睁开眼睛,两手撑起自己的身体。他本就有伤在身,如今又是一阵天翻地覆,让他头晕眼花,一阵恍惚。
这是……什么地方?
徐冷夜抬头看向四周,可下一刻便顿时便呆滞住了。
满天的黄沙,满天的尸骨。天空一阵昏沉,像是黑色与血色交织,一股莽荒的气息充斥五感。大地一道道裂痕,碗口一般大,带着些许烧焦的气味。
一具具骇人的巨大尸骨遍布大地,无法想象那究竟是怎样的生物所留下的尸体,有的居然有着数百米长,有的体态怪异,生有翅翼,有的长着数个头骨,数条尾骨,甚至还有的像极了人类的形态,三头六臂,却皆是一介尸骨。
天与地的交织,血与生灵的堆积,宛如一片炼狱。
而此时此刻,遥远的上空方,两道身影脚踏虚空,对视而立。
一股浩然的气息,弥漫世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