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确实是这场战争中最富有想象力的冒险之一,但蒙哥马利还是不满。他现在甚至更进一步地督促盟军最高司令,同时又恢复了作为他军事生涯特色的那种谨慎、完美主义的思维。蒙哥马利提醒艾森豪威尔,除非为了这个“被精选出来的挺进”,第二十一集团军群能够获得额外的补给品和运输工具,否则市场花园计划最早也不可能在9月23日以前启动,甚至可能推迟到9月26日。布朗宁估计,到15日或者16日市场计划就可准备就绪了,但蒙哥马利关切的是花园计划,花园计划即地面作战行动。他再次要求得到他一直想得到的东西:绝对的优先权,在他看来,绝对的优先权将确保成功。艾森豪威尔在9月12日的案头日志上写道:“蒙蒂的提议是简单的——‘把一切东西都给他’。”艾森豪威尔担心,任何延误都可能危及市场花园计划,所以也就依从了。他立即派他的参谋长比德尔·史密斯将军去见蒙哥马利。史密斯向陆军元帅保证,将每天给他1000吨的补给品,外加运输工具。除此之外,还向蒙哥马利许诺,巴顿向萨尔河的大举猛攻将停止。陆军元帅把这个反应称为“扣人心弦”,并因为这个“扣人心弦”的反应而兴高采烈,他相信,他终于把最高司令争取了过来,使他接受了他的观点。
尽管蒙哥马利部队面前的抵抗已经强硬了起来,但他仍然认为,荷兰的德国人,在他们前线的坚硬外壳后面并没有多少力量。盟军的情报证实了他的估计。艾森豪威尔的司令部报告说,在荷兰“步兵预备部队为数甚少”,而且甚至那些为数甚少的步兵预备部队也被认为是“低层次的部队”。据认为,敌人“在其长时间而又匆忙的撤退之后,仍然一片混乱……那个地区虽然可能有数量众多的小股德国人”,但他们却几乎没有能力进行任何有组织的抵抗。蒙哥马利现在认为,他能够迅速冲破德军的防御工事。之后,一旦他渡过莱茵河并朝鲁尔河进发,他就看不出艾森豪威尔还怎么会阻止他发动大举猛攻。他分析,最高司令将不会有多少选择,而只能让他继续朝柏林进发——从而结束这场战争,按照蒙哥马利的说法就是,“迅速而又顺理成章地”结束这场战争。蒙哥马利充满自信地把9月17日,星期日,定为市场花园行动的D日。[70]他所设计的这个才华横溢的计划,将会成为这整个战争最伟大的空降行动。
对于市场花园行动,并非每一个人都像蒙哥马利一样有把握,起码他手下的一位高级军官就有理由担忧。英军第二集团军的司令员迈尔斯·邓普西将军,并没有对荷兰抵抗力量的报告的真实性提出异议,这就与陆军元帅不同。从这些报告上,邓普西的情报参谋们整理出了一幅画面,表明在艾因霍温和阿纳姆之间,德军的力量在迅速增加,而艾因霍温和阿纳姆之间恰恰是计划中空降部队要空投的地区。甚至还有一份荷兰人的报告说,“遭到重创的装甲部队编队已经被派往荷兰,重新进行装备”,而这些编队据说也是市场花园计划所涉及的地区。邓普西把这个消息又送给了布朗宁的英军第一空降军,但这个信息并没有得到蒙哥马利或者蒙哥马利的参谋们的支持性认可。这个使人感到不祥的信息,甚至都没有被情报总结包括进去。事实上,在第二十一集团军群司令部到处弥漫的乐观主义气氛当中,这个报告完全被忽视了。
7
为了拯救冯·扎根上将在加来海峡被围困的第十五集团军的余部,陆军元帅冯·伦德施泰特冒着极大的风险进行了赌博,现在这个赌博正在得到回报。自9月6日以来,在夜幕的掩护下,由两只老掉牙的荷兰货船、几只莱茵河上的驳船以及一些小船和木筏所匆匆组成的船队,便一直在3英里宽的斯海尔德河河口两岸之间往来,把士兵、火炮、车辆甚至马匹运送过去。
尽管在瓦尔赫伦岛上有强大的海岸火炮进行保护,以免受来自海上的攻击,但令德国人感到吃惊的是,盟军的海军部队并没有试图干预。瓦尔特·波普少将本来预料运送他的已是残兵败将的第五十九步兵师的船队,将会“在水上被炸飞”。在他看来,从布雷斯肯斯到弗利辛恩之间那一个小时的行程,“乘坐着被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的船只,暴露在险境之中而又没有防卫能力,是一种令人最不愉快的经历”。德国人猜想,盟军完全低估了这个撤离的规模。当然,盟军对此是知晓的。因为不论是冯·伦德施泰特,还是B集团军群司令陆军元帅瓦尔特·莫德尔,由于极其需要增援,都要求快速,所以白天也进行了一些运送。立即,盟军战斗机就对这些小船队进行了狂轰滥炸。黑暗不管是多么令人感到不愉快,却要安全得多。
这个行程最危险的部分在斯海尔德河的北岸。那里,由于受到盟军空袭的不断威胁,冯·扎根的部队不得不走一条单一的大马路,那条马路从瓦尔赫伦岛向东,穿过贝弗兰半岛,然后进入荷兰大陆。这个逃跑路线的一部分,在与大陆相接的那个狭窄地带上,距离安特卫普以及在阿尔伯特运河上的英军营地只有几英里远。令人费解的是,英国人甚至都没有认真地试图对北岸进行进攻,以触发这个捕捉机的弹簧,使它突然关上,从而切断这个地峡的基础。逃跑路线保持畅通。尽管不断遭到盟军的空袭,但冯·扎根的第十五集团军将会最终抵达荷兰大陆——而且是在蒙哥马利市场花园行动一个最关键的时刻抵达荷兰大陆。
第十五集团军与其说是由于有计划的设计而被救了出来,毋宁说是被运气救了出来,而与此同时,运气的对立面出现了:那就是命运,那个意外的、无法预测的命运介入了。在大约80英里以外的地方,是威廉·比特里希中将能征惯战的精锐的第二党卫军装甲军团,它遭到重创的装甲部队到达了阿纳姆附近的露营地。按照陆军元帅莫德尔9月4日的指示,比特里希缓慢地把第九和第十党卫军装甲师从战斗中脱离出来,以便“重新装备和休整”。莫德尔选择了阿纳姆地区。这两个减员的但却仍然强悍的师,被展成扇形,进入阿纳姆镇的北边、东边和南边。比特里希把第九党卫军装甲师安排在阿纳姆的北边和东北一个巨大的长方形防区,在那些地方,该师的大多数士兵和车辆处在高地上,很方便地躲藏在一个树木茂密的国家公园里面。第十装甲师则是在东北、东和东南方向的一个半圆里面扎营。这样一来,这两个师得到了伪装,躲藏在附近的森林、村庄和城镇里面——那些村庄和城镇是贝克贝亨、阿佩尔多伦、聚特芬、鲁尔洛以及杜廷赫姆——都是在可对阿纳姆进行打击的距离之内,有些部队甚至就在郊区的一两英里之内。比特里希后来回忆说:“莫德尔选择阿纳姆附近,并没有特别的意义——只是因为那是一个平静的防区,没有什么事情在发生。”
这个遥远的、闭塞的地方可能会对盟军具有的战略价值,显然被忽视了。9月11日上午,莫德尔的一个参谋小组被派遣出去,要为B集团军群的司令部寻找一个新的地点——要在阿纳姆寻找一个新的地点。
35岁的古斯塔夫·赛德尔豪泽尔中尉是莫德尔的一位副官,身为莫德尔司令部的行政和运输官员,他后来回忆道:“我们访问了贝克贝亨和鲁尔洛的第九和第十党卫军的司令部,以及在杜廷赫姆的比特里希将军指挥所。然后我们又仔细检查了阿纳姆本身。阿纳姆拥有我们所需要的一切——良好的道路网和极好的食宿条件。但只是当我们开车到了西边的远郊区奥斯特贝克时,才找到了我们正在寻找的东西。”在离阿纳姆市中心只有2英里半的这个富裕的住宅村,有几家旅馆,其中的一家旅馆,就是豪华舒适的白色墙面的哈滕施泰因旅馆,旅馆有一个空间宽广的月牙形草坪,那个草坪向后面延伸,进入一个公园似的环境,鹿在里面漫步而不受打搅;还有一家旅馆,即塔弗尔贝格旅馆,它比哈滕施泰因旅馆小一点,是一幢树木形状的两层楼,有一个用玻璃罩住的走廊以及一些门上镶着镶板的房间。赛德尔豪泽尔后来回忆,由于这些设施令人称羡,“住宿膳食尤其令人称羡”,所以一行人立即向参谋长汉斯·克雷布斯中将推荐奥斯特贝克,说该地是“B集团军群司令部的理想地点”。莫德尔批准了这个决定。他决定,参谋部的一部分人员将住在哈滕施泰因旅馆,而他本人将住在更为僻静、不那么豪华的塔弗尔贝格旅馆。赛德尔豪泽尔中尉大喜过望。自从他任职以来,司令部从未在一个地方待过几天以上的时间,现在他“期望着能安静下来,有机会把衣服洗洗”。莫德尔指示,到9月15日,B集团军群的司令部要在奥斯特贝克完全运转起来——奥斯特贝克距离那个广袤的荒原和牧场大约3英里远。而英军第一空降师则定于9月17日在该地着陆。
[1]海尔德兰,荷兰中东部省份,与德国接壤。
[2]党卫军分为普通党卫军和武装党卫军两种。武装党卫军又分为:1.近卫团,2.骷髅队,3.战斗队。
[3]骷髅画,由骷髅和交叉的大腿骨组成,象征死亡或危险。
[4]艾因霍温,荷兰北布拉班特省城市,1232年设市。
[5]菲利浦电器公司,荷兰的跨国公司,1891年成立,称为菲利浦公司,1912年改组为股份有限公司,取现名。
[6]这是幽默说法,“斧头节到了”,就是他们该挨斧头了。
[7]赛易斯·英夸特吓坏了。在阿珀尔多伦,他躲进他的地下司令部里——那是一个由水泥和砖建成的巨大地堡,耗资250000多美元——里面会议室、通信设备和个人套房一应俱全。这个地堡今天还在。在入口处附近的水泥外墙上,有“六又四分之一”这个数字的划痕,“六又四分之一”是这位讨厌的特派员的绰号。这是荷兰人忍不住划上去的;在荷兰语中,赛易斯-英夸特与“六又四分之一”的发音几乎一样。——原注
[8]上艾瑟尔省,荷兰东北部的一个省。
[9]加尔默罗会,又称圣衣会,中世纪天主教四大托钵修会之一,于12世纪建立于叙利亚的加尔默罗山。
[10]“谁也不会认为在德军中可能发生的场面,却被人们目睹了。”德国著名历史学家瓦尔特,格尔利茨在其《德国参谋部史》一书中写道,“海军向北方进发,却又没有携带武器,同时又在出售他们多余的制服……他们告诉人们,战争已经结束了,他们正在回家。装载着军官、他们的情妇和大量香槟酒和白兰地的卡车,试图一直撤退到莱茵兰(莱茵兰是德国莱茵河以西地区的统称——译者按)那里去,因而有必要设立特别的军事法庭,来审理这种案子。”——原注
[11]圣优西比乌斯,意大利籍教皇(310年4月至8月在位),对接纳基督教受迫害时变节者重新入教持有异议,被罗马皇帝放逐西西里岛至死。
[12]达豪集中营,德国第一个纳粹集中营,1933年3月10日建立,在慕尼黑以北16公里的达豪市郊区。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除了主营之外,还有约150个分营分散在德国南部和奥地利,统称达豪集中营。
[13]圣卡尼修斯,天主教耶稣会学者、教义师,生于尼德兰。
[14]鹿特丹是荷兰第二大城市,世界货物吞吐量最大的海港。
[15]须得海,位于荷兰西北部。原为北海一海湾,1932年后经筑堤岸拦截,同北海分开,内部相当大一部分已改造为圩田,剩余水面称作艾瑟尔湖。
[16]希尔克尼斯,挪威最东北端的一个小镇,位于挪威的芬马克郡,在邻国芬兰的东边,可以说是西欧的最北端。
[17]D日,即盟军在法国北部的开始进攻日,即1944年6月6日。详见作者另一著作《最长的一天》。
[18]波希米亚人,也意为流浪汉、放荡不羁的文化人。希特勒中学毕业后想做艺术家,去维也纳两次投考美术学院,均落榜。伦德施泰特又认为,希特勒是“业余战略家”,所以他才有“波希米亚下士”之说。
[19]“希特勒来信的言外之意就是,冯·伦德施泰特‘要求被免职’,这使冯·伦德施泰特受到了伤害。”布卢门特里特将军在一次接受采访的时候告诉我,“在司令部里,我们一些人实际上认为,他曾要求被免职,但情况并非如此。冯·伦德施泰特否认他曾要求被免职——他也从未想过要求被免职。他愤怒极了——事实上他愤怒得发誓说,他将永远也不在希特勒的手下进行指挥。他知道,他本意并非如此,因为对冯·伦德施泰特来说,在军事上的服从是无条件的,绝对的。”——原注
[20]沃利蒙特,《希特勒司令部内幕,1935—1945》,第697页。——原注(又,译者按:“只说单音节的字”,也就是比如只说“是”或者“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