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斯来到酒吧灯红酒绿的场内。
这个酒吧使用了最先进的VR实境技术，但却不是为了拟真，而是借助霓虹灯光给全场打上老式8位机模糊而梦幻的像素方块。凯斯贪婪地看着钢管舞女郎伸出她满是马赛克的光洁大腿。左手一甩，人群阵阵呼喊，她自己脱掉内裤后的部位则被或红或绿的像素重新覆盖。
简陋的布片在空中划出奇异弧线。他伸出机械肢一挡，布料化作粗乱的波纹讯号。
“恶作剧好像有点过头了。”一个声音在凯斯背后响起。
……凯斯扭头看到早已经有一个女人在自己身边倚墙而立，她双臂交错在身前，一手托肘，一手夹烟。口中的烟圈散去后，露出半张酒色侵蚀的苍白面孔，另外半张脸则被密集电子线圈组成的发辫覆盖——这张脸正是这间名为Punkface酒吧的招牌之一。她的道歉当然不是为了酒吧的助兴节目，而是信号干扰了他内置在机械肢内的个人智脑后，留下的一张由0和1组成的呆板人脸。
“只知道得罪客人，你的酒吧怎么还没倒闭？”
“没别的，只要守法经营，问心无愧，终究会受到运气的青睐。”
“呃……说的好！委实一语中的，谁要有这等气魄，想不发财都难。兴许等我不干了，把手头一点积蓄投到你的生意上。”被对方貌似坦然的态度刺激到，凯斯说话时几乎满含真诚。
“谢你吉言，我在天堂社区的分店刚好在等人投资。”女人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凯斯跟着她走到吧台，吧台后的调酒师恍如真人，然而轮轴滑行的移动方式暴露了它们的设计年代。
“月球爆破”她毫无主人待客的自觉，自己先点了一杯鸡尾酒。在凯斯嘿嘿冷笑时，她才解释一样说道，这个名字跟那门每月出现一周的月球等离子大炮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的，制订了骇入计划后你就当了甩手掌柜……”凯斯语带讥讽，然后倔强的点了一杯火星救援。
“一杯下去就能让你脸红的跟某个星球表面一样。”
不信邪的凯斯灌下一大口，然后两人就陷入了沉默。
表面上经营者一间酒吧，实际上是70年代最为臭名昭著的网络黑客之一，代号“焰”的她真名从未被人所知。
而和她同样是窄门最顶尖黑客一员的凯斯，也和她一样缺乏对同伴的容忍度和起码的交流欲望。他闭上眼晴，连样子都不愿意装。感受着电流接通的轻微恐惧，他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切入一处交感幻觉空间。
黑客们最爱的一款黑客攻防模拟游戏更新了大型DLC，它把半年前废弃的月球基地网络安保计划，包装成一座犹如实质的城堡。游玩者的目标则是和游戏本体的内容一样，拯救被囚禁着的公主。
焰无疑是极为聪明的，所以那次用月球大炮放烟花的行动之后，她还能做她的酒吧老板娘，而同为组织者的凯斯却只能东奔西窜，唯一的好处就是玩这款游戏时，不用两分钟就潜入了城堡。
这款游戏的真正乐趣在于后半段如何带着公主逃出城堡，网络防火墙已经启动，每次错误的脚本执行或者不谨慎的木马注入，都会导致公主身上的衣服和饰物少掉一件。为了增大游玩者的容错，公主作中世纪最奢华最繁复的宫廷装扮，衣服和饰物有惊人的67个零件。
能顺利见到公主的人都有能力带着公主逃出城堡，来到游戏的结算地点，温布利球场。但在12万7千人的呐喊和注视之下，公主会呈现什么模样就需要考验游玩者的实力了。
在他精准的控制下，被设置成美化后焰面孔的公主身上黄金王冠，钻石项链，塑身钢圈，水晶肚脐环，束腿缎带，绞丝脚镯，大红高跟鞋，这些饰物大半留存，整套雍容华贵的衣物却被扒了个干干净净。根据他的设定，公主摔倒在绿茵场上，而他最喜欢的两只足球队则在裁判吹哨后开赛……
“金酒马提尼，特干，加柠檬，不要冰。”
舞池中走出个一身邋遢的人坐到两人身旁。
“白噪声……”焰不带感情的叫着对方的名字。
来人一张陌生的面孔，啜饮一口酒液后就露出嗑药过度的疲倦神情，被叫做白噪声的他，喜欢变更身份和面孔，但真正惹人注目的地方却从不掩饰，他那说话时好像电流兹拉一样的嗓音。
“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作为另一个窄门的顶级黑客，他在组织内有着专干脏活的名声，这样的人理应夹着尾巴做人才能有机会安度晚年，可他先藏身一段时间再鬼祟出现的行为无疑又一次得罪了焰。
“马上。”凯斯在最后的点球大战结束后，站起回应。被称为牛仔的他常常因为心急而坏事，却是这次合作最好的执行者。
三人走过烤鸡肉串摊、按摩店和一个叫“美女”的政府特许的咖啡店，以及轰响的游乐中心，白噪声退到一旁，给一个穿着深色衣服，胸前铭牌有星云科技logo的白领雇员让路。
“为什么上海还会有这种鬼地方。”
白噪声烦躁的说道。
“每个城市都有这样的地方。”
焰也不耐烦的回应。哪怕是2077年，哪怕是被称为“现世梦想”的国度中最发达的城市，无疑也是这样。
“但作为这两年来最值得关注的新人，我还想着他会有更多的钱投入到更优质的生活上呢。”他不无善意地说道。
没人接他的话，如果只是花心思在提高生活质量上，也不会成为几乎要超越三人的天才了。
“往左前。”凯斯说道，他又看了一眼手中拿着的陈旧指南针。
三人最终来到一幢三层小楼前，它孤独的坐落在这座城市的老城区小巷一角.形制平平无奇，二层三层的玻璃窗被附近的霓虹灯所照亮，正常地不像是一个16世纪款式的指南针所指向的终点——这个被此地主人不知从那个博物馆窃取的指南针指针从刚才就疯狂扭摆，最后神奇的只剩下一片蓝光，上面显现出四个英文字母“OVER”。
“故弄玄虚。”焰烦透了这种藏头露尾的人，直接推门进入。
“有人在家吗？”白噪声戏谑地叫道。
凯斯注意到大厅左侧有电子仪器的光芒，然后电梯门打开，一个设计精巧，构造复杂的轮椅装置内带着一个人滑动到三人附近。
三人同时心感惊讶，怀疑是否找错了目标
“你们好！”
三个人注意到话音不是从轮椅中的人传来，而是他面前一个耦合了眼动跟踪、联想输入和语音合成器的电子屏幕。
“欢迎来到深海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