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谁都没有注意到,长街道的对面,黑色的面纱后面有一双眼睛透过缀花坊那扇打开的大门,偷偷看着地上的金意如,嘴角牵动了一下满意地笑了笑。
那笑穿过长街,落进地上金意如的眼睛里,闪过一道金子般的光芒。
——充血的眼瞳,竟突突转动了一下。
茫茫大雪之中,从某个门内冲出一只枭鸟,破开风雪,飞入高空。
于是,缀花坊出事的消息不胫而走。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整个憩凤城的王公大臣俱以收到消息。
从某张含金镶玉的嘴里,轻轻吐出这样的一句话——“大概,只有皇宫的皇帝,此刻尚不知情吧。”
暴雪持续不断地下了一整夜。
天快要亮时,才住了。
憩凤城上空笼罩着长长的阴影,四处是倒塌的房屋和断壁惨垣。
皇上独自站在可俯瞰帝都的摘星楼上,守望着这片还在沉睡的大地,静默不语。
冷风扬起落雪,宛如荒漠里的细沙,扑在他的脸上,刀割一般。
远远看去,苍茫之中只有那一道明黄色的消瘦身影伫立天地。
显得那样孤独,憔悴不堪。
一缕光,突破厚厚云层的封锁,随而,整个朝日跃入空中。
——日头,发出炫目的光线,如一天前一样毒辣。沾在他眉毛上的雪花,开始溶化,水滴滑到嘴里,微微带着一点甜意。
他迅速走下摘星楼,对垂首等待的玉福说,“传我口谕,命工部隼大人,打开护城河的闸门,让城内的积水顺利排出;命总府大人协助九门提督调集所有将士帮助百姓打扫街面,恢复商业活动。”
“是!”
玉公公应了一声,脚步有些迟疑,看着那齐腰身的大雪,微露难色。然,皇后已从大雪上一掠而过,足底踏过雪面,竟不留丝毫痕迹。
他叹息了一声,忽然脑海中,一道灵光浮现,随即从附近找来几根木棍,扎成一副简易的雪橇,绑在足上,日光下,呼啸而去,风驰电掣般冲出皇宫。
日上三竿时。
小宫女容丫才被窗外的吵闹声惊醒,迷迷糊糊地伸手拉开窗帘,一束光打在她白皙如玉的肌肤上,一双皓腕,婀娜曼妙的身姿,就如同画中那些睡眼惺忪的仕女。
她从床上坐起,拢了拢松散的发髻,汲着鞋,打算出门。就见椿香和水悦两个小宫女站在门前指着外面议论着什么。
她侧耳听了听,正是水悦在说话,“我听后面上年纪的宫女说,这可是咱撒花国有史以来的第一场大雪。”
椿香也是大惊小怪的,“可不是么,我自小到大也没见过那么大的雪。”
“你不知道,昨天我刚好给咱娘娘出宫去绒闺坊买丝线来着,买好了丝线前脚刚一出门,你猜怎么着?”
椿香听的正入神,连声问,“水悦姐姐快说,到底是怎么了?”
水悦却不说话了,故意买了个关子,转身就往里走。脸上的笑容神秘莫测。
椿香急了,上去一下楸住她的耳朵,学花麼麽的口气,“小蹄子,看你说不说。”
逗的水悦格格地笑,连声应,“好妹妹,我说,我说。”她回过头看着她,讳莫如深地,“那雪,那个大呀,就好像是天上的云层倾覆下来一样。吓的我赶忙往回跑,好在我跟绒闺坊的灵姐姐熟,留在那边过了一夜,要不然准是冻死在半路。我早上回宫,这一看,我的娘来,路边冻死了好多人,可惨了。”
容丫笑了笑,暗暗骂了句,“两个小蹄子都疯了,瞎说些什么,八月天下雪不是胡扯么。”
——原来,容丫昨日因挨了骂又受了惊吓,仗着绾妃宠她,跑到御善房催了烧开水的小太监,回去倒头就睡了,直到今早太阳出来,雪快融化光了,她才醒过来。
想起刚刚醒来时,身上多了条被子,纳纳地骂了椿香了一句,“你们俩没事就会瞎嚼舌头根子,八月天下雪,疯疯癫癫的,还有这被子,赶紧放回去。”
说完,不经意地看向窗外。
——背阳一面的琉璃瓦上,还有些没融化的雪,照得她花了眼,连忙用手遮挡。
果然是大雪。
触目惊心。
皇宫里乱糟糟的,路上来往众多,个个脸上神色紧张,恍如大难临头。
那边,有几个宫女们正在御花园内打扫积雪。忽然有人惊鄂叫了一声,扔了扫帚撒腿就跑。
“怎么了?”有管事的小太监大声发问。
旁边的几个宫女也都纳纳地扭头看去,像是中了蛊,忽然齐声大叫,慌慌张张地扔下手里的家什一溜烟跑开了。
小太监火了,悻悻地骂了句,“好端端的,又给爷出了什么乱子。”
嘴里嘟嘟囔囔的扔下扫把,亲自跑过去一看究竟,很快他的脸色也变了。
——原来,大雪退去后,一株百年老海棠的枝头,竟开出了族族妖异的白莲。那些莲花,皓如白雪,争奇斗艳,吐着嫩黄的蕊,背靠着苍天瀚海,妖娆夺目。
——民间早有传说,白莲为撒花国大忌之物。凡路人遇见必连根拔起,斩折莲茎,以破除邪气。若不按此种做法,七日之内必大祸临头。甚至,连国家的法令里也将莲花视为不祥之物。
于是,年复一年,几乎连这个名称都已从撒花国里销声匿迹了。可是,没想到,如今这海棠的枝头竟会发出莲花的花蕾,或含苞、或怒放,成抱成团,花如斗棋。
所有人的心都留下了恐慌。
尤其是容丫。
吓的撒腿就往水月寝跑。一路边跑一边叫喊着冲进门去,“娘娘……娘娘......白莲……遍地......遍地的白莲。”跑进门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依着门框不停地抚摸着急速跳动的胸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