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说停就停了,总是那般坚决,夏末的余温尚还未能来得及好好喘息一番,便已然被初秋的清爽冲散开来,随着雨后放晴,一路送往远方。r
迟日已暮,袅娜升腾的炊烟映着黛色的旷野,宛若山林飘逸的青丝长发,牵引着深山古寺不时敲响的晚钟,一板一眼,一远一近,虔诚而肃然。r
一阵秋风送过,雾霭散去,月牙泉如同一束绢带,沿着逶迤巍峨的落日峰,蜿蜒而下,途经山居之前的松涛望亭,绕过远郊飘香的十里稻田,最后,方才潺潺汇入山麓脚下的星海湖。r
这便是明泉居傍晚时分的迷人景象,这样的晚景,凌寒看了十六年,从不感到倦怠。r
明泉居作为一个地势偏远的小村庄,座落在这片山景秀丽的落日峰下,因那一泓澄澈清恬的月牙泉而得名,至今应该也有超过千年的沧桑。r
当然,这些都还只是凌寒一人的猜测。r
此时此刻,山坡之上,凌寒斜躺在草地之上,漫山的木槿花恰在此时摇晃着一股清香轻飘而过,他的嘴中斜叼着一根狗尾草,微微嚼动,任由那股淡淡的苦涩弥漫在味蕾之上……r
掐指一算,似乎师父下山至今也有月余时光了,这应该是他有史以来离寺最久的一次。r
自从一个月前,师父收到一封加盖印漆的密信之后,便开始匆匆打点行囊,次日,师父仅仅嘱托他一声切记勤作早课,便将寺内一切事宜托予师叔,然后独自一人下山,至今依旧未归。r
云台寺错落在落日峰上一处幽静之所,寺前除却那些一成不变的奇嶙怪石,便只剩下那弯自山顶逶迤直下的月牙泉略显几分生机,至于寺庙之后,则是一片意远悠长的湘妃竹海,静守着明泉居沉寂千年的古老土地,幽邃而昂然。r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偌大一个寺庙,却仅仅住有三人:师父玄智、师叔玄悲,以及凌寒。r
师父玄智向来慈悲为怀,长年身著一袭月色长袍,慈眉善目之下,永远挂有一抹和煦的浅笑,历来备受明泉居的平民百姓所敬戴。r
师叔玄悲生性聋哑,为人朴实,云台寺内的一切日常事务尽数归其担负,在凌寒印象之中,玄悲师叔便是那一个永远伛偻着腰杆负责敲钟击鼓、清扫庙宇,把寺内一切事宜打点得一丝不苟的平和老者,他向来不为物喜,不为己悲,永远如同一池幽邃的古水,不见半丝波澜。r
凌寒是个孤儿,打小便生活在这云台寺中,玄智、玄悲二人对他有如再生父母一般关怀备至,传道授业更是无一漏缺,因此寺中两位长辈,对他而言,可谓是亦师亦父,三人相处一寺,日子过得十分平和安宁。r
只是,安宁的日子同时也注定了平淡的旋律,这样的生活对于凌寒而言,日子久了,也便意味着枯燥无味,他还只是一个未曾面世的少年,心中同样对于大千世界充满了好奇与渴望,每当抑郁的情绪涌上心头,他便会开始向往山下五彩斑斓的风景,似乎那儿的一丝微风,都要比起山上来得清爽的多。r
不过,师父从不允许他私自下山,从不,却是没有给出任何缘由。r
这成了凌寒心中,一个不大不小的疙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