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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斋亭让灵槐清点了一下堆积在桌子上的礼物,足足有四十几样之多,里面那些吃的玩的就不说了,还有几盒上好的脂粉,几支做工精细的发钗,几块绣了花草鸟虫的丝帕,几匹可以拿来做秋衣的锦缎,最让斋亭头冒冷汗的是,居然连枕头都送了。

她让灵槐把那幅字画放在书房里,其它东西全部分给了下人,自己只从中拿出一只粗陶做成的小兽把玩。小兽做工不算精细,轮廓模样也不甚清晰,只是看着浑圆可爱,不知是尹智胜从哪个小摊子上面买来的。

斋亭漫步往花园走去,秋风徐徐,湛蓝高远的天空映照在花园里偌大的莲花池子中,远远望去,天空是清澈的蓝,池水也是清澈的蓝,如果忽略掉水面上的残荷,还真有一种水天一色的感觉。

“对了,书翠,你去看看那酒鬼洗好了没有?”斋亭突然想起刁昼这件事情来,便转身朝走在身后的书翠吩咐道。

书翠知道小姐今天一定是要好好整整那个酒鬼,她自己也是小孩子心性,连忙答应了,兴匆匆地跑开了。

斋亭望着前面的莲花池,眼角瞄到书翠的身影咻地转过角门,立刻扔下手里的粗陶小兽,提起裙摆就往马厩那边跑过去。

马厩里静悄悄的,自从里面住进了骑兽之后,负责看管马厩的小厮们惧怕骑兽,都不愿意接近这个地方,此刻周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光线有些幽暗的马厩里面,鹿蜀正百般聊赖地蹲在地上蹭着草堆,见到斋亭走近,立刻站起来扑哧扑哧地叫。斋亭笑了一下,爬进了马厩取下马鞍戴在骑兽背上。整理妥当之后,她用力地打开了马厩的大门。

咿呀一声,大门一开,斋亭手脚麻利地爬上栅栏。以她矮小的个子,站在栅栏上面才能够得上脚蹬,费了好大的劲总算爬上了骑兽背部。斋亭轻呼一口气,抱着鹿蜀的脖子摸了摸,笑道:“小灰,咱们出去逛逛吧。”

鹿蜀扑哧一声,似乎听得懂斋亭说的话,踱了几步走出了马厩。

斋亭拉紧了绳子,道:“小灰,走吧!”

鹿蜀在马厩里面关得久了,一出栅栏大门就变得十分欢快,脚步轻盈地院子里转了几圈,四蹄在地上踢出哒哒的声响,发出了比平时响亮的叫声。斋亭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若是小灰的叫声把附近的护院都吸引过来,她就别想出门了。

她正紧张地朝角门那边望去,鹿蜀突然像一支满弦射去的利箭一样朝前面冲出去,斋亭措手不及,差点就被甩落下地,连忙弯下腰趴在鹿蜀身上,紧紧地抱住它的脖子。

鹿蜀猛地纵身一跃,跃上了前方的墙头,稍微顿了一下便踩着风飞腾起来。斋亭感觉整个人似乎变得一点重量也没有,轻飘飘的仿若一朵云。她睁眼一看,只见偌大的相家宅子落在了自己的眼中,一景一物都在自己的脚下。下方的护院和下人们惊呼起来,惊恐又着急地朝她使劲地挥手。鹿蜀欢快地打了一个响嚏,再次纵身跃向更加广阔的天空。

斋亭总算身临体会到腾云驾雾的感觉了。

清爽的风迎面吹来,将裙裾衣袖吹得鼓了起来,随着骑兽的飞腾,横竖整齐的街道出现在她的眼前之后就被迅速地甩在后面,地面上的行人甚至还没感觉到上空的骑兽,斋亭已从他们头上飞了过去,眨眼间连人也不见了。举目望去,一边可以望见连绵的山脉,一边可见一道泛动的天蓝色的,在阳光下波光闪闪。

“小灰,飞高一些。”骑兽的背上比马背上舒服多了,一点也不颠簸。斋亭渐渐地适应的同时胆子也大了起来,拉紧缰绳对着鹿蜀喊道。

鹿蜀欢快地仰头鸣叫一声,就往头顶的云霄冲上去。

咻地一声,一个细长的黑影从斋亭身边飞了过去,斋亭怔了一下,就见一根黑绳咻咻地绕过鹿蜀缠绕了几圈,紧紧地缚住了骑兽的脖子。斋亭脸色大变,顺着黑绳朝下方望去,只见一个白衣人站在一处屋顶上,一手紧握着黑绳,一手握着短刀。风扬起他披散着的长发,露出发下一双锐利如刀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着野兽一般的光亮,亮得有些叫人打从心底发怵。

斋亭一眼看见那个人,觉得有一些眼熟,来不及细想,身下的骑兽就踢着四蹄挣扎起来,嘶叫着往上空飞去,可是任它怎么使力也无法挣开这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黑绳子。绳子握在白衣人的手里,那只握绳的手仿佛蕴含了巨大的力量,手臂缓缓抬起,斋亭看见他的手轻轻一抖,又好像用了十分的力道,绳子便啪地一声鞭打在骑兽的身上。

啪!

鹿蜀身上立刻多了一道红红的血痕,它吃痛地嘶叫起来,吓得下面街道上的行人以为是妖兽来了,纷纷抱头乱窜。

斋亭抱着鹿蜀又惊又气。他是什么人,凭什么这样对待她的骑兽?

她探出手拉住绳子,对着那个白衣人大喊道:“你给我住手!无缘无故,你凭什么出手伤了我的骑兽?”

“嗤!你的骑兽?乳臭未干的毛丫头也敢带骑兽出门,不知死活。”他冷冷地讽笑道。

明亮的阳光打在那人身上,依稀可见他随风扬起的长发下是一张线条生硬的脸,肤色有些黑,五官深邃,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面色沉静如水,冷静如冰。

他垂下手臂,负起双手,道:“小姐,该回府了。”

斋亭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只见白衣人身形高大,衣袍飞动,负手站立是普通不过的姿势,却自有一股稳重如山,万夫莫敌的气势。鹿蜀一见了他,顿时不敢再挣扎,怯怯地退了退,动了动四蹄,突然朝他飞了过去。

“啊!”斋亭以为鹿蜀是要往那人身上撞去,却见鹿蜀在他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倏然停住,低下头,像一头温顺的小兽一样用鼻子用碰了碰他的衣袖,乖乖地蹲了下去。

斋亭目瞪口呆。

她死死地盯着他,突然嘴巴张成了一个圆形,久久不能言语。

男子面色冰冷地收回了黑绳,狠狠地瞪了斋亭一眼,粗声粗气地叫道:“看什么看?一个千金小姐直盯着大男人的脸,你不觉得害臊?发什么愣?酒呢?”

这声音这语气这凶神恶煞的样子——酒鬼大叔!

刁昼见她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脸不说话,冷硬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吼道:“小丫头片子,竟敢趁人不意就带着骑兽出来,胆子也忒大。若不是我训练有道,此刻你不摔得断了胳膊大腿才怪。”

斋亭这时才回过神来,对刁昼的骂声充耳未闻,笑盈盈地眯起眼睛把刁昼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眼神里露出戏谑的意味,脸上却一本正经地说道:“大叔,你早就该把胡子刮掉了!现在这个样子多好,皮肤要是再白一点点的话,这长相、这身段、这气质,只需挑个眼神就能迷倒万千少女贵妇。来!站好了,走几步给我看看。”

还真别说,他的五官虽然算不上精致,但是粗犷得来又有一种沉稳如山的从容气度,身上的月白色宽袍是极其普通的款式,他穿着这样普通的长袍,腰间系着黑色的腰带,从头到脚又梳洗得干干净净的,十分洒脱不羁,与之前一比实在是天壤之别。

刁昼闻言脸上极不自然地抖了两下。

这小丫头说的话明着是在褒扬他,可听起来就是别扭,再加上她戏谑的眼神轻佻的语气,好像是在说“瞧瞧小娘子这长相、这身段、这气质,只需挑个眼神就能让无数英雄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来!扭个腰给爷看看”。

等等!这话——不是风月场所里经常听到的吗?她怎么知道的?

刁昼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惊讶几分震撼还几分幸灾乐祸——先前还觉得相朗君对自家侄女狠心了一些,此刻却深深地感到相朗君的不易。养了这样一个不省心的孩子,生气时把她痛揍一顿还算是手下留情的。

他叹了叹,瞪着斋亭,粗声道:“少在我面前嬉皮笑脸的,我可不是你家叔叔,别以为插科打诨就能让我放过你。还不快自己下来,等着我把你绑回去吗?”

斋亭小嘴一撇,紧紧抱住骑兽,赖皮道:“我不下去。骑兽是我买的,我坐着骑兽出门逛逛犯了哪一条王法了?倒是你,一上来就伤了我的骑兽,你打算怎么赔偿?”

刁昼冷笑,道:“小姐,你还是先想想回去之后该怎么向你家叔叔交代吧!自己都自身难保,还管骑兽的死活!我伤了它又如何?骑兽伤不得?相老爷托我看管好骑兽,我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错之有?”

斋亭暗暗地咬牙切齿!

臭酒鬼,居然拿叔叔来威胁她。本姑娘吓大的,不怕你的威胁。

斋亭耍赖地趴着不动,道:“你有本事就把我绑回去。”

“你是堂堂的相府小姐,若是被五花大绑地送回府去,可就贻笑大方了。”

“哦!我脸皮厚,怕什么?”斋亭扬了扬眉,将无赖本色一耍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