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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经过数次罚抄数次饿肚子数次被悬吊在屋檐底下欣赏蚊子自由飞翔的“英姿”之后,斋亭心情万分悲痛地进行教训总结:要整死这个师父,她得学好术法不可!

你瞧人家学术法的,连手指头都不用动,只需一个眼神轻轻一瞥,光是眼神就能杀死一堆人。

斋亭扎在书堆了三天三夜,每天除了吃饭睡觉的四个时辰之外,其它时间都在苦读,今日终于带着憔悴发青的脸色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书翠和灵槐上前作势要扶她,她伸手将她们两人推开,自己捧着书走到暄和面前。

此时暄和正在花园里和相朗君饮茶赏景。当然,这种情况下一向是相朗君滔滔不绝地讲,暄和静静地听,目光冷然地望着前方出神。

斋亭走到他面前,脸色不虞地把书本往桌面上一扔,随即脆声地把这三天的功课一字不差地全背了出来。

暄和仍旧面无表情安静地听着。

相朗君一边听一边无比满意地微笑,在斋亭眼里已经和“后爹”无异的他完全无视自家侄女的脸色,只对这个严厉的西席越来越满意——总算有人治得住他这个侄女了!他终于可以高枕无忧,安心地去找媳妇啦!

“嗯!背得还算流利。”几篇文章连续背诵完毕,暄和满意地点了点头,抚摸着怀里的兔子,目光淡淡地看向斋亭。

这几天下来,斋亭对他的目光是相当的敏感戒备。当即挺直了腰杆端正了站姿正了正脸色,努力睁大眼睛精神抖擞地回望着他。

“今天没有功课了,你下去吧。”他淡然道。

斋亭顿时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高兴地从桌上的几本书当中抽出一本,谄笑着道,“师父,您能教我一些简单的术法吗?”

“譬如?”

她一边翻着书一边道:“这本书上面说了,其实术法很简单。修行的人一旦有所顿悟,便能突飞猛进。当然啦,我不敢奢望自己学得多好,可是,我的师父是术师,我却连一丁点都不会,岂不是叫别人笑掉大牙?到时候师父也脸上无光啊!”

“嗯。”

她笑嘻嘻地凑到暄和身边,道:“不如师父您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把我定身在椅子上,又是怎么让我不停写字的。”

暄和看了她一眼。

斋亭对着他露出一脸虔诚。

相朗君笑眯眯地在一边品茶。

暄和以指沾上茶水,龙飞凤舞地在桌面上画了一通,起身道:“掐指念咒。”

斋亭呆了好久。

她只觉得胸口有一把无名火,几乎要喷射而出。这、这……是什么师父?居然耍她?谁不知道要掐指念咒,问题是怎么掐指怎么念咒?你鬼画符一样在桌上乱画一通,鬼才看得明白。

暄和走了几步,回头看着她忿忿不平的样子,微微笑了起来,道:“你却歇息吧。下午睡醒了便让苍玉带你出去兜一圈。”

堵在心口的火气才正待发作,他一个浅得不能再浅的笑容飘了过来,顿时让她无处发火,只觉得眼前一阵目眩。待他的身影已经飘出来大老远,斋亭才反应过来暄和刚才说了什么话。

他说,睡醒了让苍玉带她出去兜一圈!

耶!

师父万岁!

斋亭几乎要跳起来欢呼,回头瞪了瞪还在笑眯眯品茶的叔叔,没好气道:“相老头子,你倒现在还不肯说出师父的来历吗?”

“谁是老头子?”

“你倒年轻?你年轻你给我找一个婶子啊!”对于这个“后爹”,斋亭如今是以叛逆的“继女”口气跟他说话。

相朗君无言以对,继续品茶。

斋亭挤到他身边坐了下来,笑着小声道:“我师父不仅仅是术师那么简单吧?就算他是术师,也应该不是普通的术师吧?他是灵过宫的?还是双家的?”瀛洲上下的术师论第一,那么就属灵过宫。论第二,那就是西方泰西宫的术师世家双家。斋亭见叔叔对暄和如何放心信任又敬重,就只能往这两处猜想。

她又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叔叔才听得见的声音道:“叔叔,您悄悄地告诉我,我保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相朗君端详着精致的茶盏,晃头晃脑半天时间才说道:“他?来历?不就是灵过宫的一个术师吗?以前出远门时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降妖时不慎惊吓到相家运货的马队,害我损失了一半货物,因此他就欠下了我一个人情。前些日子我听闻他来到琅苍城,本也打算恳求他来相府当一回西席的,没承想你不知死活追妖兽去了,我就只好请他出手相助。”

斋亭怀疑地睨着他:“这么说,你那几天不见人影,就是为了去见他?”

“咳!没错!他是灵过宫的术师,岂会随随便便就答应上门来当西席,教的还是一个无比顽劣的学生?我一连去了几日,几乎是好话歹话说尽,嘴皮子都磨破了才求得他点头应允。说起来,他还是看在欠了我一个人情的份上才答应的。你可要给我好好学,要是敢偷懒或者做出不尊师长的事情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你师父罚过之后我定要再罚……”

斋亭听到后面,见叔叔唠叨的毛病又要犯了,连忙跳起来道:“叔叔啊!您看今天风和日丽秋高气爽,你不约上三五好友去海上吹吹风钓钓鱼饮饮酒,岂不是辜负了这样的大好时光?”

相朗君闻言,抬首望了一眼湛蓝湛蓝的天空。

此时刚刚进入九月,来自藏海的雨云尚未飘到琅苍城,湛蓝的天空看上去那样高远广袤,几缕被风吹散的白云犹如白纱似的飘在空中,天气好得实在叫人沉醉。

这样的好天气,如果泛舟海上,船上丝竹悦耳,能否引来那些娇俏渔娘们的青睐?思及于此,他深深地看了斋亭一眼,暗想他这个侄女有时候还是挺善解人意的,当即起身匆匆而去。

斋亭撑着沉重的眼皮慢慢地踱回自己住的院子,正想推门一头扎进舒服的被窝里面,就见书翠急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纳罕地说道:“小姐,你说怪不怪,那个狩猎师失踪了几天,今天突然出现,二话不说躲进马厩里喝酒……”

她的话还没说完,斋亭登时没了睡意,霍然转身看着书翠:“他回来了?”

书翠看着她霍然转身双目圆睁的样子,严肃得好像面对的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不禁怯怯地点了一下头:“是啊!回来了。”

斋亭鲜丽的身影在她眼前一闪,飞快地跑了出去。

斋亭提着裙子大步地朝前奔跑,一口气跑到马厩前面才停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做了几个深呼吸,跑到栅栏旁边一眼就看见一个不修边幅的邋遢男子斜躺在草堆上面,举着酒坛子咕噜咕噜地灌。

之前见他这样子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可此刻一看,斋亭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这种喝法哪里叫喝酒?根本就是灌酒!不管口中的酒是什么滋味,只管一口气灌进嘴巴里面。因为喝得快,许多清酒从嘴角流了下来,浇湿了衣襟。斋亭刚刚走进就闻到冲天的酒气,眉头皱得更紧。

这几日不见,他又喝了多少酒?

“酒鬼大叔。”斋亭提裙爬进马厩里面,捏着鼻子蹲在他身边叫道。

刁昼充耳未闻,咕噜咕噜地将一坛子灌进肚子里,大手一挥就将坛子扔到对面的墙壁上。啪地一声脆响,酒坛子在墙上砸成了碎片。他伸手就要去寻找第二坛酒,摸索了半天却没有碰到酒坛子,不禁大为不悦地霍然起身。

“我的酒……”粗哑的叫声嘎然而止。醉意惺忪的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蹲在地上抱着酒坛子的斋亭,他抓了抓头发,粗声粗气道:“大小姐,听说你拜了一位名师,正忙着用功呢,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看来在相府里面消息的传播速度还很快嘛!他刚刚踏进府就已经知道她拜师的事情了。

斋亭带着鄙夷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一遍,道:“大叔,你这副德性连乞丐也不敢接近你了。”

“关他们屁事!”刁昼骂了一声,从她手里抢过酒坛子,瞪着她粗声道,“我暂时要再贵府上叨扰几天。你的骑兽被杀了,我现在不能赔你一头。卖骑兽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我也没钱还给你,就在你府上打扰多几天。几天之后,我一定把欠你的还给你。”

斋亭摆摆手:“那骑兽是我自己带出去的,不关你的事。”

他把一双大眼瞪得跟铜铃一样,道:“虽然是你带出去的,可作为狩猎师,在被雇佣期间没有保护好买主,导致骑兽被杀,我也不能逃脱责任。不把欠你的还清,以后出去混会被同行笑掉大牙的。”

她惊奇地眨了眨眼,还是头一回知道狩猎师竟是如此有责任感的。

还有,什么叫做“几天之后,我一定把欠你的还给你”?为什么是几天之后?几天是多少天?

还有,他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怎么样子比之前更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还有,他和暄和是怎么回事?他们两人之间有深仇大恨吗?

她可不得不问,如今暄和也住在相家,万一两人一见面就是动刀动枪非得血溅三尺才肯罢手,府里面的老老少少可受不了这个刺激。

斋亭将所有的问题在脑袋里盘旋整理一下,正要开口,刁昼突然抓起她的手臂,像拎小鸡似的把她往马厩外面一扔,瞪眼吼道:“滚滚滚!别打扰大爷喝酒!”说完转身躺回草堆里面又灌起酒来。

斋亭只得识相地摸摸鼻子。

没事!来日方长。她一定能给心中的每一个疑问找出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