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两个术师冲到女子面前,并不敢与晶硷直接对上,而是携着那名女子飞离站立的地方,腾空飞了起来,足尖在山壁上的树木上轻轻一点,轻飘飘地飞到石壁的顶端。
晶硷扑了空,巨大的羽翼扫过山道边缘,顿时击落了许多碎石。
人群的呼声随着晶硷的身影而忽高忽低,眼见着女子被灵过宫的术师救走,晶硷扑了一个空又掉头朝石壁那边撞去,不禁又大声惊呼。
斋亭看得目瞪口呆,突然身体被人一推,轻飘飘地落在从山壁上生长出来的大树上面,身旁的旋室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风一般的身影一闪,落在了晶硷的前面。右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仿佛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力量,晶硷庞大的身躯立刻被撞开,笔直地飞向后面宽阔的天空。
“旋室大人!”山壁上的术师发现是他,立即欣喜地叫道。
晶硷巨大的身躯在空中一顿,重新展翅冲了过来。
旋室站在山壁上,双手结成了一个印加,默念咒语,蓦然眉宇之间闪过一抹煞气,随即狂风大作,将他的长发和衣袖吹得肆意飞扬。他目光如炬,带着令人悚然的煞气望向晶硷。
“封!”
话音刚响,他的脚下光芒大盛,伴随着狂风一起卷向晶硷。众人被风吹得几乎站不稳脚步,只模糊听见空中响起了一声啼叫,再睁开眼睛看时,空中的庞然大物已经不见了。只有那名白衣术师飒然地站在山壁边缘,乌发白衣,神色淡然地俯视下方,带着一种隔世的超然。
人群寂静。
“她……她就是新王。”目睹了晶硷攻击人的前后,寂静的队伍当中蓦地有一个声音突兀地跳了出来。
人群中又开始沸腾。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家不由得错愣之后,又深深地感到震惊。完全没有一丝预兆,新王就这样站立在众人眼前。他们议论着,叫喊着,有些不甘心的人叫得更加惨厉。他们千辛万苦才来到灵过宫,却连山顶还没爬上去,新王就出现了。
“新王!”忽地有人朝向石壁上的女子跪拜,高声大喊,“参见新王!”
“新王!新王!新王!”紧接着,长长的队伍里陆续有人跟着喊了起来,越喊越大声,最后几乎所有的人都跟着大喊,叫喊声顿时像浪潮似的在狭窄的山道上蔓延开来。仿佛默契一般,所有人纷纷伏地跪拜。于是,身穿着灰色斗篷的升山者接二连三地跪了下去,又像是涌上来的潮水,迅速地在队伍中蔓延。
站在术师们身后女子上前一步,白净如玉的脸庞在阳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令人不敢逼视。
她是在接受大家的祝贺吗?为何她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辛辛苦苦升山盼的就是这么一天,她应该高兴不是吗?
斋亭抱着树干,怔怔地望着穿着湖绿披风的少女。她此刻就像一个被光芒笼罩的神,高高在上,冷眼接受下方凡人的朝贺。
谁也想不到,新王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了,更加想不到的是,新王是这样的一个女子,眉目清丽优雅,神色清冷傲然。
新王原来长这个样子啊!
她想跟着大家喊,可是一想到自己正在悬崖外面,不知喊起来的话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只好紧抱着树干看着这震动人心的场景。也许只有她一个人超然于队伍之外,看起来格外醒目扎眼,那女子的目光缓缓地落在她的脸上,眼中暗光闪过,斋亭只觉得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很不舒服。
“你是什么人?”她的声音清清冷冷地响起,如玉如冰,眉宇间带着一股倨傲之色,“你为何不跪?”
此时欢呼声已经渐渐停歇,她的声音隔着山道清清冷冷地传来,斋亭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她说的,一时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是秋原国的子民,在新王的面前应当恭敬地伏跪在地才是,可是——她下不去呀!
斋亭对着她咧嘴一笑:“我下不去。”
她眼中冷光一闪:“你叫什么名字?”
她正想回答,旋室却抢先开口道:“这是灵过宫新收的子弟,今日才到灵过宫,便同我前来见识升山的场景。”说着他站在原地,只是手腕轻轻一动,斋亭就从大树上飞到他的面前。
旋室替她理了理颊边凌乱的发丝,道:“你过来见见人家,莫要失了礼数。”
斋亭虽然有些发懵,可是她的脑袋瓜子一向还算聪明,哪里会听不出旋室话里的意思。
也就是说,她并不需要以秋原国百姓的身份见这位新王,而是以灵过宫术师的身份。可以术师的身份,她该怎么见礼?
她目光转了转,见根本没有术师向这位新王下跪,便是行了一个平常的见面礼,道:“姐姐好。”
旋室微微笑了。
女子的脸色却有些阴郁。斋亭既不行大礼,又是唤她姐姐,分明是还不将视为新王,存在叫她难堪。
“小姑娘,不得对新王无礼,你还不快跪下?”底下有一些秋原国的百姓叫了起来。他们虽是来升山的,可这些年来也一直盼望着新王的出现。如今新王就站在眼前,这些人自然欣喜若狂,同时也对高高在上的人产生了敬畏之意。
斋亭仿佛没有听见,歪着头打量着女子。
“跪下!跪下!”底下有人气冲冲地叫嚣起来,好像她再不下跪就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她本来也觉得自己身为百姓,理当向君王下跪的,可是被底下那群人一吼,再看看新王的脸色,对于秋原国有了新王的满心欢喜顿时荡然无存,心里不禁生起了一层厌恶烦躁。
斋亭说道:“你也觉得我不下跪就是对你大不敬吗?”
新王捋着被风吹乱的发丝,目光如冰:“你可是秋原国的百姓?”
她点了点头,不过腰板挺得更直了:“我觉得,一国之君应当以仁德为先,宽厚待人,爱民德民,又怎能因一点小事便与我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跪是该跪,不过一切要等到你登上接神台接受天意的那天才算,如今就摆君王的架子,未免太早了吧?”
她这话一说,便是大大的不敬和扫了新王的脸面了。
旋室微笑地说道:“这丫头,平时读书读傻了。谁不知道要经过接神台的上天授命才算是秋原国的帝王,要你在这里卖弄。”说着,他温和的目光落在新王的故作浅笑的脸孔上,“你们先送这位……姑娘回宫。姑娘,在下还有要事,咱们灵过宫见。”
按照礼数,眼前这位女子既然是秋原国的新王,那么自然身份尊贵,应当由身为神术师的旋室亲自迎进宫里方显出灵过宫对新王的敬重,可他居然找了一个这么借口,不知是为何。
其他术师面面相觑,却不能逆了旋室的吩咐。
女子也不气恼,优优雅雅地朝旋室颔首致意,道:“后会有期。”
旋室看着她轻盈地转身随术师而去,便返身来到斋亭身边:“我们也走。”
斋亭拉住他的衣袖,眼睛和鼻子都失望地皱在一起:“旋室大人,原来新王是这个样子的呀!”
他被她天真的模样逗得发笑:“新王是什么样子?难道还规定新王的相貌脾性不成?”
“不是。”她皱眉道,“既然她去上天选的王,就应该——”她想了想,却有些说不上来。
以前在书里面看到的是,一国的明君要爱民如子,心系百姓,宽厚仁慈,可今日见到这位新王却完全跟书里面说的不一样。当然,她以后能不能爱民如子,心系百姓,宽厚仁慈现在并不能断定,可她就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师父——会选择这样一个人成为了秋原国的君主吗?
她想到了樊桐。这两个人同样是清清冷冷的样子,可樊桐的清冷比她的顺眼多了。
旋室摸摸她头顶的发,道:“人人都会说一国之君应该这样那样,可是君王也是人,每个人有自己的脾性爱好,行事作风,长处与不足,怎能一概而论?”
她还是有些懵懂地抓着耳朵。
旋室轻笑道:“走吧!我带你去见樊桐,但愿他……能见人。”
斋亭听得一头雾水。师父的伤不是没有大碍了吗?为何不能见人?
旋室不再说什么了,拽着她越过众多升山者,一路直奔向灵过宫。
斋亭以为,只要顺着山道爬到山顶就是灵过宫,可亲眼所见之后就知道自己错的离谱。到了山顶,穿过一片广阔的密林才来到灵过宫的大门前。
没有想象中的华丽,大门是石头打造的,古朴巍峨地高高矗立着,旋室轻叩门环,里面立即开了门让他们进去。进了大门却是两边全是光秃秃的峭壁的夹道,足足行走了一刻钟才到达下一扇石门。过了石门仍旧是夹道。如此行至第四道门,石门缓缓打开的瞬间,一股浩瀚的水汽迎面而来,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却有一股清朗的气息充沛着肺部,叫人心旷神怡。
举目一望,就能望见远远有一道瀑布从天而降,像白练似的挂在山峰上面,银光闪烁。随着白雾消散,一座宫殿缓缓地出现在眼前。四周绿水环绕,水声潺潺,宫殿绚丽的色彩在阳光下美得犹如一处天宫。
斋亭跟在旋室的后面,看得眼花缭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