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亭步出房间才想起了最重要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呢!
她是想问问关于新王的事情,毕竟身为秋原国的子民之一,亲眼见到百姓们盼望了十年之久才出现的新王,她心里还是挺激动的。
唉!下次再问吧!这个时候估计师父也没精神跟她讨论新王的事情。
她盯着关上去的门,小大人似的摇头叹了叹气。然后一转身,伶俐得像一只小兔子,两三下就跑远了。
没有人陪她,斋亭却很懂得自娱自乐。沿着莲池一路往下游走去,才发现灵过宫比想象中还要宽敞。景致一处接着一处,似乎怎么转也转不完,看得她目不暇接,也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夕阳西下,她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时,旋室居然就在前方向她招招手,喊她去吃饭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斋亭好奇地问。
他故作神秘地一笑:“这个不能说,不能说。这可是我的独门绝技。”
斋亭双眼晶亮地看着他,对他的崇拜越发滔滔不绝。
灵过宫进食的地方是一个宽敞的大堂,与厨房相邻。堂中没有任何繁杂的摆设,只是打扫十分干净,摆放着同样干干净净的桌椅。斋亭一眼扫去,估计这个地方大约可以同时容下几百人。
此时早有术师在里面吃晚饭了,有的边吃边说笑,一进来就能听见清脆欢快的笑声。他们看见旋室,也只是站起身行了一礼,便坐下去继续谈笑风生。
灵过宫的术师虽以男子居多,但是女术师也有不少。斋亭羡慕地望着穿着雪白衣裙飘然而过的女术师,眼睛里面闪闪发亮。她们也早就发现跟在旋室身边的这个小姑娘,纷纷跑上来同她说话。斋亭别的不说,口齿伶俐,卖乖讨好是她的强项,惹得这些女术师一脸激动地捏捏她粉嫩的脸颊,好像她是粉团捏的小娃娃。
旋室站在一张桌子前朝她招手招了很久,她才发现,连忙跑了过去。
一名术师端上一个大托盘,里面放在四菜一汤,他一一把饭菜摆放上桌,转身就进了厨房。旋室自己动手盛了两碗饭,将一碗放在她面前,道:“你试试灵过宫的饭菜如何。”
她举着筷子向周围看了看,道:“旋室大人,所有的术师都在这里进食吗?”
“是呀。”
“我以为——”她想了一下,“神术师不是很厉害吗?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应该会有自己吃饭的地方,每一餐都是山珍海味。”
旋室被她的想法逗乐了,道:“我若是顿顿山珍海味,早就胖得飞不起来了,还指望能降妖除魔吗?神术师也是术师,只是区别术师的术法高低,并非划分大家的地位尊卑。这里人人有自己的职责,谁有空来伺候我?”
“哦。”她了然地点点头,“啊!那么另外一个神术师大人,叫什么的,他也会来这里用餐?”
另一个神术师当然指的就是与旋室并列的倾宫了,旋室无语地替她夹菜,暗暗想到,要是倾宫知晓自己的大名在一个小丫头的嘴里变成了“什么什么”,他是有何感想。
两人正边吃边有说有笑,突然门口处走进了一个碧蓝的身影,斋亭一怔,夹菜的筷子顿住了。
她也来这里吃饭?
只见成为了秋原国新王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两名神情有些古怪的术师。众人纷纷朝她望了过去,大堂里顿时一片安静。她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中从容地走到一张桌子边,拿出了一方丝帕铺在椅子上面,才优优雅雅地坐下。那坐姿,腰背挺直,瀑布般的黑发披在身后,看上去高贵却也高傲。
那两名术师无语地对视一眼,转身进了厨房,一会儿就有人端了饭菜出来,仍旧是四菜一汤。
她眉头轻蹙,又拿出一方丝帕仔细地擦了擦筷子。手指白皙,拿着黑橡木筷子夹起了一小嘬菜放进嘴里,略一咀嚼,便轻轻地放下筷子。
“没有别的菜式吗?”珠玉一般的声音一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今天厨房就做了这几样菜。”跟随在身后的术师回答道,脸上却露出一抹苦笑。女人啊!即使在看起来无所不能的术师眼里,女人也是比妖兽还难对付千百倍的生物,何况是骄矜的女人。
他们奉命跟随在这位新王身边听候差遣,这个差事简直比降妖还难,从早跟到晚,饭没怎么吃,气倒已经受了不少。
她垂眸默然了片刻,道:“祭司大人的饭菜呢?”
“啊?”他一怔,随即回答道,“祭司大人的饭菜……厨房已留了一份,稍后就有人送过去。”
她款款地起身:“带上饭菜,我送过去。”
两名术师皆是面面相觑,见新王的目光清清冷冷定定地注视着他们,有一种坚定固执的感觉,其中一人只好去厨房提了饭菜,跟在她身后离开。
斋亭夹了一块炒肉进口,嗤了一声。
矫情!
这个新王,怎么看怎么矫情!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不怀好意地抿嘴偷笑。当即大口大口地扒完了饭,一溜烟跑了出去。
矫情的人走路就总是慢悠悠的,以求一步走出一个优雅,哪像斋亭活蹦乱跳?她今天在灵过宫里转了半天,基本的路也熟悉了,小跑着来到樊桐的住处,回头一望,新王还在大老远慢腾腾地走。
白天守在桥头的两名术师都不见了,估计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去吃晚饭。斋亭抿嘴一笑,转身就溜进莲叶丛中。
天色渐暗,水中央的楼阁檐下已经挂起了灯笼。晚风轻拂,传送着阵阵莲叶的清香。暮色中,莲叶被风吹得分分合合,白玉石桥在丛中一现,瞬间又被莲叶遮住了。
两名术师在前面带路,新王小心地走在他们身后,突然觉得裙裾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拽了一。她急忙低头,却只见莲叶晃动。
也许是绊到了莲叶。
她不甚在意,继续前行。然而才走出两步,突然听见嘶地一声,像是布帛断裂的声音,她惊得连忙低头,就见随风拂动的裙裾被什么利器划出一道长长的裂缝。她又惊又气,弯下腰正想看看是怎么一回事,突然旁边的莲叶向两旁分开,一个绿油油的东西猛然冒出水面,扑在了她的身上。
她大惊失色,尖叫一声,就被用力一推,扑通一声栽进了水里。
“哈哈——”跳到桥上的那个绿油油湿漉漉的东西坐在地上拍手哈哈大笑,“灵过宫的水很清甜吧?既然来到这里,就应该多喝几口,才不枉费了这一趟。”
新王碧蓝的身影在水中挣扎了几下,喝了好几口水,无声地沉了下去。
两名术师急忙跳下去将她打捞上来。她一边猛烈地咳着,眼圈发红,头发湿漉漉的沾在脸上,上面还带了几根水草,再也没有那优雅倨傲的模样,狼狈得很。
她咳了一阵,将肚子里的水呕了出来,抬眼向前一瞪。
“是你!”她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
那绿油油的东西把头上的莲叶一摘,露出一张笑盈盈的俏丽脸孔,正是斋亭。
那两名术师一见是旋室大人带来的小姑娘,一副天真调皮的模样,兼之这位倨傲的新王着实让人生不起好感,当下便没有斥责,反而在旁边偷偷忍住笑。
新王却几乎要在斋亭身上瞪出两个大窟窿。
她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目光却亮得吓人,两只眼睛里面燃烧着熊熊火焰,不仅仅是愤怒,还带着几分恨意和歹毒。
斋亭笑着笑着,突然在她的怒瞪之下笑不出来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目光歹毒成这样,也从没有被人这样子瞪过。她怯怯地退了一步,莫名其妙地抓抓头发。
不就是恶作剧整了她一下,用得着像瞪仇人一样瞪着她吗?
她还是直直地瞪视,斋亭又怯怯地想再次后退,她猛地扑了上来,紧紧地抓住斋亭的肩膀将她推进了水里。
斋亭是懂水性的,扑通一声摔在池子里之后,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不想刚喘上一口气,就被人狠狠地按住脑袋。她叫了一声,被按进水里吃了好几口水。
她在水里面挣扎着,按住她的那只手力气极大,怎么也不肯松开,反而更加用力地将她往水里面推。
“去死吧!”新王一只覆盖下碧蓝衣袖下的雪白皓腕纤细柔美,此时却像夺命的利爪,毫不留情地将一条生命置之死地。她目光阴沉地盯着水里挣扎的斋亭,嘴角边噙着一抹阴冷的、残忍的又痛快的笑意。
“姑娘,赶紧放手。”两名术师见状大骇,赶紧冲上来,一人拉开她,一人跳下水里去捞斋亭。
谁知新王就像抓住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双手紧紧地抓着,那名术师拉扯了半天就是怎么也拉不开。他急得无法,抬手就往她脑门后一劈,新王立即昏倒在地,而那双手,仍紧紧地抓在斋亭的头发上面。
斋亭被救上来时,已经奄奄一息。她倒在新王身边喘息着,看着旁边这张双眼闭紧的清丽脸孔,只觉得有一股寒意从心底冒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