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亭觉得自己的胸膛里面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烧,灼得她完全喘不过气,全身都是疼痛的。自己好像是在下沉,她抬起手往上方一抓,却什么都没有抓到,便再也没有力气动一下了。
整个人被冰冷包围着,冷得浑身都在不停地颤抖。她难受地抽搐着,渐渐感觉不到任何直觉。
蓦地手脚动了一下,身体里面仿佛被注入了巨大的力量,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眼中红光一闪而过,双手向左右一划,整个人腾空而起,哗地一声冲出了水面。
胸口的窒息瞬间消失,取代的是一阵冰凉的气息。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伏在岸边,冷得牙齿上下打得咯咯作响。
半晌,她才稍微清醒地抬头,望了望四周。
一轮弯月清清冷冷地高挂着浓黑的夜幕中,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几点微弱的萤光在草丛中轻飘飘地飞舞。黑暗中传来了响亮湍急的水声,轰隆作响。
瀑布?
难道她被水流冲到了灵过宫的瀑布附近?
一阵风吹了过来,阴森冰冷,她猛地打了一个冷颤,费力地从岸边爬起来。然而双脚发软,竟然一点力气也没有。在泥土上踩了几下,忽地脚下一滑,整个人往下坠,瞬间被彻骨的冰冷包围。
“啊——”她一下子就呛了好几口水,手脚在冰冷的水中扑腾了几下,便一丝力气也没有。身体犹如一片落叶在湍急的水流之中沉沉浮浮,被冲得晕头转向。
不会吧?难道她还是要这样子死掉?她不要溺死!不要啊!
咕噜噜地喝了几口,她眼前一黑,又失去所有知觉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时,身上好像没有那么冷了,模糊之间似乎看见什么东西在眼前跳动,散发出橘黄色的光芒,格外温暖。她不由得朝着那个方向蹭过去,伸出手去触摸。
“啊!”一股灼热烫得她惊叫起来,反射性地缩回手,只觉得手上滚烫滚烫的痛。她被这么一烫也彻底地清醒过来,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不断跳动的篝火,怔怔地出神。
她没有死?
“你没有死!”一个声音仿佛洞悉了她此刻心中所想,适时地在她耳边响起。
斋亭被吓了一大跳,却见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坐在篝火附近。大晚上的,他身上还包裹着升山者穿的灰色斗篷和风帽,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两只明亮有神的眼睛,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古怪眼神看着她。
她爬了起来:“你……是谁?”
他用树枝拨在火堆里面拨弄着,眼睛里似笑非笑:“我当然是你的救命恩人。”
“啊?是你救了我?”斋亭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忍不住要赞叹自己福大命大了。虽然遇到不少危险,不过为难时刻总是有人出手相助。这么一想,她倒觉得自己命中的贵人还挺多的。
“多谢你相救。请问你如何称呼?”她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烤得半干的衣服,心里对这位救命恩人充满了感激,赶紧蹭到火边取暖。
他并不回答,反而问道:“小姑娘你又叫什么?”
“我叫斋亭。”
“哦?姓氏呢?”
斋亭不明白他为什么连姓氏也要问,心里也没有任何戒心,爽快地说道:“我姓相。”
“姓相?这个姓氏倒是很少见。”他略一沉吟,低沉的声音又缓缓地说道:“秋原国姓相的人不过几千户,而且大多集中在南方。可是听你的口音更像是北方人。你身上有大海的气息,应该是常年居住在北方靠海的地方。而且衣着不俗,想必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她楞住了,听着他低沉平静的语气慢慢地说出这些话,双眸渐渐变得幽深,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
“你……你懂得还真多。对了,恩公又是哪里人氏呢?”
他好似没有听见斋亭的话,自顾自地说道:“既是居住在北方靠海的地方,又是出身于大户人家,那么就是琅苍城的相家莫属了。”
斋亭惊讶地望着他,慢慢地变成了一种恐惧。
“你不用叫我恩公,这样的称呼我可受不起。我本来就一直呆在这个地方,等着你出现。”
“啊?”
“莲池里的水与灵过宫天池是相通的,你被人扔进水里,那么一定会被水流冲到天池这边来。我并没有救你,而是一直都在这里等你。”
“你……”她心中惊惧万分,平时转得飞快的脑袋在此时一点用处也没有,变得格外迟钝,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难道,他知道她被人扔下了莲池,所以特意在这里等她?他到底是什么人?连灵过宫的术师都没有发觉她遇害了,他又怎么知道的?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应该不认识吧?你等我做什么?”
“不认识。不过我该感谢你,要不是你撞见了不该看见的事情,我又怎么能够找到你呢?”他轻轻地抬眼,双眸幽黑深沉,就像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相斋亭!原来是你!”
原来是你!
这句话仿佛一道惊雷在她的脑海里炸了起来,斋亭一下子向后跳了一大步,面带惊惧地瞪着他。
就算是打死她也不会忘记这句话,那个成为了新王的女人,目光跟毒蛇一般,瞪着她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就痛下杀手。
“你……你和那个新王是一伙的。”她头脑里一片空白,紧张地握紧了双拳。
他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双眼睛在篝火映照之下泛动着冰冷如霜的光。他慢慢地走进斋亭,低低说道:“你说什么一伙?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我救了你的命。难道你不用报答我吗?”
斋亭急忙后退:“你要杀了我?”
“我杀你做什么?要是想杀了,何必多此一举救了你?”
“那你想做什么?”她戒备地问。
他不语,向斋亭伸出手。
她心里大惊,掉头就跑。四周一片漆黑,她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一咬牙什么也不管,只管拼命地向前跑去。心脏在身体里面咚咚直跳,她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这个声音仿佛在催促她要赶快跑,用最快的速度奔跑。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子比那个新王还有可怕。如果新王是一条毒蛇,那么他就是比任何蛇类都可怕的巨蟒。
不知跑了多久,回头见那个男人没有追上来,她才停下来喘着气。
“相姑娘,跑累了?”男人的声音蓦地在她耳边响起。
斋亭像见了鬼一样大声惊叫,挥动着双手急忙退后。
“你……”她上气不接下气,一见到他好整以暇地站在自己面前,全身的寒毛一根根地倒竖起来,心中惧怕无比。
“你干脆杀了我。”她喊道。
“我为什么要杀你?”他反问,“你我无冤无仇,杀了你岂不可惜?况且,你才是真正有用的棋子。”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哦?那我就说得明白一些。”他慢慢地向斋亭走过来,无声无息。斋亭看着他每接近一步,心里面的恐惧就越加强烈,好像前面走过来的是一只狡猾凶狠的黑色巨兽。
斋亭不断地后退,手脚冰冷得直打哆嗦,全身的血液在体内奔涌沸腾。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的手朝自己的喉咙抓了过来,心中的恐惧顿时到了极点。
救命!
眼中蓦地红光一闪,她立刻动了起来,弯腰一闪,十分敏捷地翻了几个跟头,跳落在一棵大树上面。
他微微惊讶地挑眉,抬头看着她在黑暗中闪着红光的眼睛,有些意外地说道:“原来是化蛇。”
斋亭只是站在树上冷冷地睨了他一眼,转身就跑。
他发出一声饶有兴趣的笑声,身形一动,犹如鬼魅一般拦在她的面前。她抬手一样,顿时有几条火龙叫嚣着朝他的要害飞了过去。
男子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火龙叫嚣着从他的身上穿了过去,却连他的一片衣角也烧不起来,化作了几道灼热的风消失在黑暗之中。
“小姑娘,化蛇不是这么用的。”他讥诮地说道,忽觉手臂上一阵剧痛,眼底闪过一抹惊骇,左手便开始往下滴着血。
“樊桐的化蛇果然不能小觑。”他低低的说道,语气中却带着怒气。斋亭趁机在树木之间起起落落,眼看着已经逃出了几丈之外。
他却一点儿也不急,好整以暇地用衣袖擦了擦手上的鲜血。
斋亭边跑边回头望向后面,只见后方漆黑一片,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突然,一直大手从她面前的黑暗当中伸了出来,她大惊失色,来不及闪避,那只手便紧紧出掐住了她的喉咙,一手在空中画咒,往斋亭头顶一按,她便无法挣扎了。
“全天下人找了十年之久的人落在我的手里,我怎么可能放过你?明天那个女人未必过得了神光那一关,不过没关系,有了你这个真的,假的也就没有用了。”语毕,他手下一用力,斋亭顿时涨红了脸,一口气上不来又昏死了过去。
他抱起她软绵绵的身体,在黑暗中冷冷一笑:“新王,不过还是我的棋子。”
夜色浓黑地笼罩着他身上,却遮不住他一双跳动着仇恨火焰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