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处还未见到,倒是每天采摘野果成了青鹅的任务了。它飞得高,想摘下高处的野果轻而易举,而且它比斋亭更加清楚哪些野果更可口一些。
第二个任务就是捕鱼。
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闪电一般迅速地掠过海面,击起雪白的浪花,在晶莹的水珠当中直直飞上天空,嘴里已经叼了一条肥大的鱼。
青鹅将鱼扔在斋亭面前,哀怨地冲着她叫了一声。
斋亭歪头打量着还在地上活蹦乱跳的鱼,不知道该如何料理。苍玉在旁边俨然一副“名师”的口吻念了半天,斋亭依旧一头雾水,怎么也成不了“高徒”。
“怎么笨成这样?”苍玉用爪子捂着眼睛道,“你没见过活鱼,至少也吃过鱼吧?”
“可是,它看起来跟我吃过的鱼有些不一样。”斋亭用树枝戳了戳鱼身,挥手推开在耳边叫个不停的青鹅,“好像我吃过的鱼少了些什么东西,又多了什么东西。”
青鹅被她一推,只好哀怨地朝苍玉鸣叫。
苍玉对它视若无睹,对斋亭叫道:“废话!鱼要去掉鱼鳞内脏什么的,弄干净了才可以吃。”
“可鱼鳞怎么去掉呢?”斋亭摊开双手。她手里连一把小刀都没有。
苍玉叹了叹气,语气变得跟怨妇似的:“以前伺候什么都不会的大人,现在还要伺候小屁孩,我的命怎么这样苦啊?长这么大了连去个鱼鳞都不会,事事都要我操心。我可是受了伤的,没见过伤患反过来伺候人的……”
它一边碎碎念,一边用锋利的爪子熟练利落地刮掉鱼鳞,割破鱼肚子取出里面的内脏,动作迅速地处理好之后,把鱼往斋亭脚下一扔:“洗干净了放在火上烤。”
“是是是!”斋亭如奉了圣旨一样,万分崇拜地捧着鱼对着苍玉三鞠躬,推开凑到她面前乱叫的青鹅,跑到水边把鱼洗干净。
不过——
“苍玉,你会生火吗?”斋亭干瞪着已经堆好的一堆树枝问道。
苍玉默然了片刻,无力地垂下脑袋。说实话,它觉得呆头呆脑的青鹅都比她有用多了。
突然,轰地一声,一簇火焰从树枝中窜了起来,眨眼间火光闪烁,一点小火星从中迸了出来,差点就落在苍玉的皮毛上面,吓得它惊叫了一声。
“哇!苍玉,你真是出门在外不可缺少的好伙伴啊!”斋亭赞叹着,连忙用树枝穿过鱼身,喜滋滋地蹲在火边烤鱼。
“火不是我生的。”苍玉沉声道。
“诶?”斋亭怔了怔,瞪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堆,蓦地扭过头,一脸警惕地瞪向自己身后。
该不会又冒出什么可怕的妖兽吧?会喷火的?这里虽然妖兽有两只,可一只受了伤,一只笨得要命,随便来一头妖兽一巴掌就能把他们拍死。
她扭过头,身后什么东西也没有。然而眼角瞄向苍玉,却见它努力地撑起受伤的身体慢慢地站了起来,眼睛里面闪着冰冷的杀气。她心里更加不敢大意,伸手朝旁边一挥——咦?青鹅呢?
她这才发现刚才一直在胖茶农聒噪的大肥鸟不见了,连忙四下张望,却没有见过它的影子。
“青鹅。”斋亭叫了一声。
耕——
一个尖厉的叫声蓦地从头顶传来,叫了一半就断了。斋亭和苍玉迅速抬头,不禁大惊失色。
一个人神定气闲地盘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手里正提着肥大的青鹅。
他生得唇红齿白,眼睛笑眯眯地端详着下方的斋亭,唇角弯成了一个不可思议地弧度,好像要将整张脸给割破成两部分一样。虽然眉目看起来精致如画,可是——真的好像画上去的一张面具,精致归精致,却一点儿也不真实,让人见了只觉得怪异和毛骨悚然。
斋亭“啊”地惊叫一声。她认得这个人,这不是在那天晚上带着一大群妖兽袭击他们的怪人吗?
她心里悚然地退后一步,站在苍玉身边,问道:“你……你是什么人?我师父呢?”
这话问出口时她却心乱如麻。以师父的本事,虽然这么多天了也没见到他的踪影,可苍玉一副很淡定的样子,仿佛师父是无须别人为他担心的,她心里面的担忧变慢慢地减轻了。然而见到这个人,她陡然生起一股不祥之感。
师父呢?
这个怪人出现在这里,难道师父他已经……
怪人诡异地弯唇微笑,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阴森森地说道:“终于找到你了。本事不小啊,居然能逃到这么远来。”
找她做什么?
斋亭只当他是想赶尽杀绝,脸色发白地退了一步:“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他突然纵身跳了下来,轻飘飘地落在斋亭面前,乌黑的眸子神色复杂地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那目光清清冷冷的,竟与樊桐有几分相似,可近看了才发现他的瞳孔乌黑得没有一丝光亮,几乎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浑浊一片,涣散无神,带着一种妖异。
他打量了许久,忽然朝斋亭伸出了手。
斋亭吓得急忙向后躲开。只觉得脸上被什么冰凉的东西一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却无法动弹。
他的手指轻抚过斋亭的脸颊,凉意丝丝渗透而出,冷得叫人牙齿打颤。
死定了!死定了!
斋亭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害怕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叔叔,她终于知道一无是处的人出来闯荡是多少的愚蠢了。师父,很对不起,您老人家写了那么多咒文,她却连一句都没学会。不过,很快咱们师徒两人就能在地府里见面了。
扑哧!
面前的怪人忽地发出一声轻笑。
斋亭顿时有些火大了。
这混蛋要杀便杀,笑什么笑?没见过乖乖等死的人吗?看不起她是不是?
“真是一点儿也不像那个人。”妖异的笑声轻轻地在她耳边环绕。斋亭睁开了眼睛,就见怪人那张万分诡异的脸近在咫尺,一双涣散无神的眼睛与她正对着,“那个人,应该更胆小一些,不过却不会乖乖等死。她就算死,也是要拖上别人垫底的。”
他贪婪地伸出红舌,在红色的唇上一舔,映着苍白的脸,怎么看怎么吓人。
“你在等你师父来救你对不对?”他低低地说话,声音中带着某种蛊惑,“别傻了,他不会来了。”
“他……”
她刚要开口,怪人的食指放在她唇边,斋亭一个战栗,就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你们是师徒,他就会救你吗?别傻了,世上的人自私得很,越是高高在上的人越是自私。他连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遇难都可以冷眼旁观,你与他不过是几日的师徒,在他心里有多少份量呢?”
斋亭原想反驳,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脑海中倏地闪过了那天晚上,他将她拿在手里的平安种子推开,冷然决绝。
她在师父心里有多少份量?那么冷冷清清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连她的一片善意都拒绝得不留一丝余地,会对什么人放下他冰冷的面具,露出几分温暖?
“你的师父啊——这个时候已经在灵过宫里面享福了。嘿嘿!你很惊讶吧?他没有死。非但没有死,还安然无恙地回到了灵过宫。嗯?你心里在怎么想呢?你在这里吃苦,他却不闻不问,很过分对不对?”
“嗯!很过分。”斋亭点头道。
“他为什么不来救你呢?明明知道你身处险境,他却袖手旁观,很自私对不对?你看这只苍狼伤得多么严重!这是他的妖兽,他还是照样不理会它的生死。嘿嘿!再珍贵的妖兽,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工具。死了一头,还有另外一头。同样的,你是也。世上只有一个相斋亭,可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多的是,他要收多少你这样的徒弟就收多少,所以就算你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他眉目之间透着妖异和蛊惑的感觉,乌黑的眼睛深得像无底深渊,几乎要把人给狠狠地拽进去。
“你也许会想他救了你很多次,帮了你很多次,也许你从心底感激他。可是,他本来就有大本事,救你帮你不过是举手之劳。”
“嗯!举手之劳。”
他似乎很高兴她的回答,眉眼弯弯地笑着:“那么,你恨他吧!”
“哦。”
哦?怪人皱眉,疑惑地盯着她没有丝毫恨意的脸。不仅没有恨意,她的神情还十分平静。
“你……你莫要逞强了。恨就恨,谁叫他不把你当一回事呢?”
“是啊!”斋亭点着头,明亮的目光睨着他,“问题是,你算哪根葱?”
呃?他忽地怔住了。
斋亭冷冷地盯着他,带着几分鄙夷:“你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劳烦你移步到水边好好照照自己的样子,以你这副尊容,本小姐耐着性子听你废话到现在已经是最大的恩惠了。现在!马上!立刻!赶紧给本小姐滚开!”
怪人脸上一变,突然吃痛地叫了起来。原来是被他抓住的青鹅趁他一时不注意,用鸟喙狠狠地在他手背上啄了下去。他痛叫着甩开青鹅,回头定睛一看,苍玉已经带着斋亭朝着海边奔去。
“你们还能跑多远?”他狰狞地冷笑,红舌舔过嘴唇,“相家人的血,是我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