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娆不语,司徒疆似乎也被她悲伤的情绪感染了。
他没有了莽夫少将军的爽利之气,就静静的坐在了案几之旁。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司徒疆沉默着,他身后的张千路却有些等不下去了。
他临出宫之时,他的师傅可大内总管曾公公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的,他这一趟出宫办差,事情乍看起来并不大,实则却是个不大好办的。
皇帝陛下的心思不好猜,事情的分寸火候要拿捏的恰到好处,不是仅仅传了旨意就可以完事了的。
张千路紧紧记着师傅的嘱咐,悄悄的到了司徒府上,传了皇帝的口谕,又不放心的跟着他一起来到了春妙楼内,还委屈自己做了一个司徒疆的随从。
一路走,张千路还一路泛着嘀咕呢。
这个司徒大将军家的少爷是出了名的莽撞的,怎么能办的了这样精细的差事呢?难道是皇帝一时想岔了,稀里糊涂的把这么个需要分寸火候的事交给了他去办?
而且还不是当面嘱咐于他,也没有明旨发下来,就只是派了他一个小太监传一道口谕而已。
方才一进门,司徒疆就犯傻了一回,如今又成了一个闷葫芦不说话了,还真是不大靠谱啊。陛下英明神武,竟然也有走眼的时候,这一次陛下真是所托非人了,这个司徒疆还得需要他张千路时时提点哪。。
哎。
张千路暗暗的叹息了一声。
不管陛下走没走眼,他既然已经和这个差事沾上了边,少不得就得多操些心,让事情尽量的圆满喽。
心头转了几转,张千路禁不住又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不过,还没等张千路开口呢,司徒疆却抢先一步说话了。
“造化弄人,有些事不是人力可以扭转的,这不是陆小姐的错。陆小姐命运多舛,令人叹惜啊。今天,司徒既然已经得知陆小姐的身世,自不能再袖手旁观了,我愿意助陆小姐一臂之力的。”
司徒疆的声音低沉,带着对眼前女子感同身受般的忧伤,没有任何作伪、讨好的成分。
张千路心头大定,即将出口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玉娆心头也是转了几转,再一次证实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这个司徒疆不但是有备而来,而且也是个心细如发的,他的心思绝不像是他的外表看起来那样鲁莽、无成算。
掏出帕子来揩了揩眼角,玉娆重新站起了身子,她脸上带极力掩饰的凄惶笑容,对着司徒疆又是深深地一礼。
“司徒少将军的怜惜之情,雪琪感激不尽。不过,如今的玉娆已经是一幅残躯,春妙楼内容身已经不易,早就没有了其他的念想了。”
玉娆以陆雪琪之身感谢司徒疆的预救助之恩,又以玉娆的身份婉转的拒绝了她的好意。
合情又合理。
司徒疆没有生气,当然也没有放弃。
等着玉娆重新回身坐好,他才有缓缓的说了一句,“陆小姐怕是想左了、误会了司徒的意思呢。”
不等玉娆回答,司徒疆的话锋,又跟了一句,“最近外面有一股子流言,不知道陆小姐听说了没有?”
这个司徒疆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玉娆的心头电转,脸上的神色却一直未变,依旧是一幅淡淡的样子,不以为意的说道。
“这里是大耀的皇都,总会有着各式各样的流言的,人们茶余饭后总需要点谈资的,也总会有人要猎奇一些什么。只不过,以玉娆如今的处境,已经没有了这份闲情逸志,也就省了这份好奇心了。”
不软不硬的,司徒疆又碰了一个钉子。
饶是司徒疆有备而来,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
他,仔细的端详着玉娆的神情,默默地判断着她这写话的真伪,也在反复的斟酌着接下去自己该怎么说、如何做。
司徒疆沉默,玉娆也不说话,就连那个张千路也在默默的想着心事,不再妄想着多嘴多舌了。
玉娆默默的端坐着,仿佛司徒疆那带着深深的审量的目光并没有流连在她的身上一般。
要比定力,玉娆是不担心的。
当她还是凤桐的时候,每每都是一个人静静地等待着陌离寰的归来。
不管他多晚回来,还是根本就不回来,她都是一直面带着微笑,毫无怨言的等待着。
而司徒疆是战场拼杀的少将军,而且是个喜欢主动拚杀的少将军,虽然他莽撞的外表之下有一颗细腻的心,也不是那种真正的有勇无谋的莽夫。
可可惜,这一次他遇上的玉娆这样的对手,在定力方面自然也就讨不到什么便宜了。
迟迟等不到玉娆出声,司徒疆只得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这一次的流言不同以往,似乎有关陆小姐呢。”
“关于我么?”
玉娆嘴角一扯,再一次露出了一抹自嘲的苦笑来。
“陆家的事情原本已经时过境迁,没想到因为我的不孝,竟然又被人翻了出来,我实在对是不起陆家上下哪。”
“呃,……”
司徒疆一晒,赶紧纠正道,“陆小姐无须自责,这一回的流言非因你而起,是你猜错了呢。”
“错了?”
玉娆愕然的抬头,带着一点点的好奇说道,“难道陆家除了那次的灭门惨案,还有什么事情能引起人们的兴趣么?”
盯着那张乎茫然无知的俏脸,司徒疆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一次是事关你的表哥李凡之的。外面纷纷传言,他原本用毒药毒死了你,而你却死而复生,好端端的活了回来。”
这位司徒少将军用无比真诚的言语说出的却不是实话,最起码不是完完整整的实话。
对于外面那些纷纷扬扬的流言,玉娆嘴上说着不知,其实心里比谁都知道的详细,因为那些流言本就是她吩咐了凤家五部散发出去的。
不过,玉娆并不打算拆穿了他。
因为这原本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司徒疆能说出这么一番几乎接近于事实的话来,肯定是下了一番功夫,也领悟到了传播流言者的良苦用心,这才是他今天来找她的真正起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