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还穿着一身莹白流丝寝服，散着一头乌丝，只在鬓边斜斜插了根古朴的青玉簪儿。她脸上的紫青印子淡了半分，这几日调养得也好，双颊颇有了些红润的颜色。是以伤虽然还未痊愈，人看着却比以前的清冷多出了许多妩媚。r
红珠暗暗为朋友高兴，又见屋内堆了好些礼品，什么时新的绸缎料子、别致的玉器首饰、还有大包小包的珍珠粉和燕窝堆了一桌，想是恭妃带来的。r
三人自上次剑舞后，聚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此次聚首，却是在一起絮絮叨叨地聊了好大半天。碍于恭妃在身旁，红珠并未寻着机会向寒霜提那事，恭妃告辞时，红珠也跟着辞了出来。r
“也不差这一日两日的，明儿我再来与寒霜说罢。”她并不知堇萱的着急，独自回去。r
可是，到得夜间戌时刚过，宫人都已堪堪歇下，蔷薇苑外却突地来了一声通传，皇上驾临了这里。r
红珠惊愕不已，匆匆起身相迎。堇萱却是又惊又喜，心中感激，慌忙中自去取早已准备着的糕点汤品。r
万历进来，兴致却不高，神色间颇有些颓然。他疲惫地坐下，开口便是一句：“丽嫔这里，还欢迎朕吧？”r
若换了往常，红珠定会顺着话子，找个由头，将万历推将出去。但今日为了堇萱，她却是佯笑道：“皇上说哪里话，嫔妾日盼夜盼，就盼着皇上能过来。日间嫔妾还在想，要是皇上再在玄妃娘娘宫里歇上几晚，嫔妾定然忍不住要去永和宫把皇上给抢出来呢。”r
万历听了，微微展颜：“朕贵为天子，身旁佳丽三千，可要说寻一位倾心相恋的知交红颜，却是甚难。”r
红珠笑道：“皇上不是已寻到了么？嫔妾见皇上如此对玄妃，就知玄妃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定不一般。”r
万历叹了口气，语气隐隐悲凉：“不提这个。”r
他见堇萱端来了夜宵甜品，又道：“朕想吃点咸的，把糕点撤了罢。去厨房备点下酒菜，丽嫔，今晚你陪朕饮上几杯。”r
红珠点头称是。心中却疑窦丛生——万历和寒霜闹了矛盾吗；何以突然来了蔷薇苑；又何以如此沮丧，自觉身旁无一解语姝颜？r
“管不了这许多，待先成全了堇萱，我再去看看寒霜。”红珠按下胸中疑问，陪万历烛下小酌。r
杯中是安徽一带新贡的古井香酒，其色清如水晶，香纯如幽兰。红珠是好酒之人，只品得一口，便由衷赞道：“好东西，抵得上我们蜀中的剑南烧春呢。”r
万历却是默默地一杯续着一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r
要说这个时节实是不宜喝烧酒的，日头还很热，也没有一丝风儿。虽是夜间，也称不上半分清凉。这样的夜，只适合喝那淡淡的冰镇过的糖花樱桃米酒。可万历却挑了烧酒，想是嫌那米酒清凉乏味，劲道不足。r
外头的天幕星光点点，月色也亮得分明。想来明日又是一个无风的艳阳天吧。r
缺了风儿，室内的烛火不见跳跃，窗上的树影也不见摇曳，万历不开口不答腔，红珠也再找不到话头，大家都那么静默着，静默在这个灼热的夏夜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