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推测,而是亲眼所见。”魏紫低声道:“你想想,若是真要送去守陵,被宫正领走后也必定会在宫中再留一些时日吧,不会被即刻送了出去。宫正也没这等精力,来一个便送出去一个。可是宫正司里并无安置奴才的地方,那么这些人去了哪里?初时我也只是好奇,便偷偷地跟了过去。结果那被罚的婢子进了宫正司就再没见出来,我在外蹲了一夜,期间只见到尚功局的车子进去了一趟,出来时车上堆着个大麻袋。”r
尚功局负责处理宫中杂役,亡故了的奴才宫人皆由其运至宫外,到乱葬岗丢掉。这一点宫里尽皆知晓。姚黄听后,真如闷雷在耳,震得脑子“嗡嗡”作响,却也不得不信,但仍天真地道:“可是,娘娘要责罚于我,打了血玉那次为何不加责罚,却要等到今天……嗯,也怪我,毛手毛脚,屡出岔子,终于惹恼娘娘了。”r
“真是个蠢钝的妹子。”魏紫叹道:“你伺候了皇后娘娘这么些岁月,怎的就不加留意不会思考。你倒皇后真是因你犯错恼你吗?不是,她是嫉妒于你。”r
这话一说,姚黄更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娘娘荣宠一身,尊贵无比,干嘛嫉妒我这小小婢子。”r
魏紫浅笑:“你去仔细看看娘娘桌上那口紫气东来笑口佛,便会知晓答案。”r
“那紫气东来笑口佛是甘肃贡品,娘娘一直将其供在书桌上。我每日收拾娘娘书桌甚为熟悉,那佛好端端的,哪里还有什么可看。”姚黄急道:“姐姐,你别和我打哑谜,我心思蠢钝,实是看不明白。”r
魏紫只得道:“娘娘嫉妒你内心安和喜乐。娘娘常年礼佛,你倒这就真能通达无求了么?记得去年有一次,娘娘也是抄了大半夜的经文,末了我去收拾娘娘的墨宝。抄写的众多经文中有一篇十分特别,只稀稀落落的几行字而已,夹杂在那抄满文字的一摞纸张里分外显眼。我抽出来看了,上面有几句是‘法华经’里的句子,后面却是杜牧的一首《秋夕》小诗——‘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那时,你也在场。娘娘在感叹坤宁宫终日清苦,你却插嘴道说你常年伺候娘娘,也得闻了佛经一二,现下内心祥和,喜乐多,烦扰少,还说这样的日子不知有多满足呢。你记得娘娘又说了什么吗?”r
不待姚黄回答,魏紫续道:“娘娘说她终年礼佛,可道行却被你给得了去。那时我抬头瞥了一眼,娘娘看你的眼神满是嫉妒。出来后回宫女房的路上,我还提醒过你,不要再在娘娘跟前胡言乱语,可你不信我所言。妹子,不是所有人都能若你,内心澄明,无欲无求。娘娘位高荣极,然内心则苦闷异常。和宫里众多妃嫔一样,也有自己的欲望,不然以她皇后之尊,何至去吟哦那宫女之词,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只因她觉着自己的寂寥和词中宫女一般无二。可又正是因为冠着后位,需典仪天下,不能起那争宠善妒的心思,便只好藉着佛经,侍奉太后身前,打发寥寥时间。你说你心里喜乐多、烦扰少,可正是扎中了娘娘内心痛处,她怎能不嫉妒、嫉恨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