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之中，红珠看不清任轻扬的表情，只见他和奇妃正围桌坐下。r
红珠心跳加快，捂着胸口在门楣处站了少顷，却又大大落落地出来，点上一根白烛放在桌上，道了一声：“你们慢慢聊，我去隔壁房间。”r
经过任轻扬身旁时，红珠看见他刚刚解下的袍子滴出了不少水，想是这一路行来，在风雪里奔波了不少时间，红珠不由得暗暗心疼，低头却又见他脚下的靴子未沾点泥，干净如新，雪地行来不留痕是轻功的极高境界，红珠知道这一年来他的轻功又进了一步，不由得又暗自欣喜。r
任轻扬见了红珠，却看不出特别的表情，只道：“原来你常常来和媚儿作伴，谢谢你。”r
红珠心中一酸，微微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抢过搭在桌上的风雪袍子，借口道：“这袍子就这么放着怕是一月都不会干，还是让我拿去将它烤干吧。”r
任轻扬正待说“不用”，红珠却已抢上两步急急出了房门。r
外间的风雪的确大得惊人，雪花成片，随风乱舞。冷宫的屋子早已破败零落，屋内栖身尚可，屋外却是没有宽广的回廊和恢弘的房檐。红珠一脚踏出去，尺余深的积雪早已浸没了脚上鞋袜。r
红珠去房廊一隅扒拉出个破烂的盆子，又取了些柴火，在隔壁空荡荡的房间里生了个小火，盘腿坐在地上烤着任轻扬的袍子。r
湿透的鞋袜早将她的双脚冻得失了知觉，可她仍是没有理会，只出神地盯住火盆，机械地翻动手中袍子。r
她自顾自地想着心事，却又天马行空地，很难说清自己在想些什么。但有一点，她是不愿去想奇妃和任轻扬的谈话内容，是因为不用想也能知道就是那么些关心的言语；就像她也不愿去想夜宴上众嫔妃准备了些什么节目，同样因为不用想也能知道不过还是那么些女子讨好丈夫和婆婆的把戏。r
与冷宫的凄寒楚冷不同，夜宴场子里确是人声鼎沸、暖意融融。太后依然端坐高处，抿着嘴看各宫嫔妃争奇斗艳。r
这每年最后一日的夜宴，要说年年相同，它也就相同，都是守岁和贺寿这两个主题；可是要说不同，它年年也就真的不同，每年参加的人儿中总有那么些新的面孔。r
去年，寒霜是作为咸福宫的下人跟着王恭妃来的，只能立在嫔妃身后；今年，寒霜却是作为宠妃坐在了王恭妃的身边。r
只是她不愿多出风头，依旧只着了身淡雅的袄儿，和窗外漫天的飞雪倒颇为应景。r
轮到她献礼时，她也只缓步走到场中，唱了首自己谱曲的短歌，全歌只八句四十字。歌词却是大多人都识得的，唐朝张九龄的《感遇》——“兰叶春葳蕤，桂花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r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寒霜气质高傲，这曲调她也谱得颇为平婉，但就是这无甚起伏的舒缓，却让人感到歌者超然淡泊、卓尔不群的高洁情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