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拉着少女，看了万历这桌，见都是顾着喝酒的江湖汉子，料想没有听曲儿的雅兴，本不欲过来。谁知万历正感无聊，一见少女红扑扑的脸蛋，甚觉可爱，便朝两人招了招手。r
祖孙俩一齐过来，朝万历鞠上一躬：“大爷想听什么曲儿？”r
“拣个时新曲儿唱来。唱好了，朕……呃……大爷给赏。”万历道。r
“好嘞，就来首‘游人醉’吧。”老者应道。r
“秋风拂落——花满径，巷深侬见啊——绿罗裙……”少女起了嗓子，老者将胡琴置于腿上，铮铮弹拨起来。要说胡琴本是拉弦乐器，琴音纯厚悠扬，可这老者却不用琴杆，改为双指弹拨，琴声活泼跳跃，倒更和了少女的吐字发音。r
万历听少女唱的乃是城镇繁华、佳人美好。曲子婉转，却不似京城歌谣的字正腔圆，也不似关中民歌的粗犷豪放，倒像带着川楚风韵的陇南小调。这曲子在宫里难得听见，万历颇感满意，频频点头，往怀中一摸，省起自己没揣银钱。正自尴尬，却见李煜彦递过一枚钱袋，置于他身前。r
万历拿过，摸出一个小银锭，赏给少女，赞道：“唱得不错，朕……大爷喜欢！”r
那少女看了银锭，却不接，道：“郑爷，太多了……”r
万历道：“多……那就再唱两首。”r
少女摇头：“郑爷这钱可以听好几百首曲子了。”r
万历哈哈一笑：“那你就跟着大爷，唱一路过去。”r
万历本是句玩笑话，可祖孙二人听来却不觉如此，老者慌忙上前作揖道：“孙儿年幼，还请大爷饶了小的们……”r
万历见状，一时兴起，抓着老者衣襟，唬道：“忒的不识相，这福气，多少人想还想不来呢。你可知大爷是谁？”r
少女“哇”地一声哭将出来。说来也怪，李煜彦和万历本是同路而来，受了万历吓唬的少女偏偏对李煜彦很是信任，她直直躲到李煜彦身后：“大哥哥救命……”r
旁的众人哄然笑道：“二哥，这小妮子喜欢你呢。”r
李煜彦安抚得少女，又拿了银钱亲自送祖孙俩下楼。回来却不见万历，众人道：“他铁青着脸回房了，二哥的风采岂是他狗皇……能比的。”r
众人说得不差，在丰神俊逸的李煜彦面前，贵为天子的万历也自有几分惭愧。他悻悻回房，见寒霜已取了面纱，散着发丝，双手捧脸坐在桌前，出神地瞧着围着烛火扑腾的小虫小蛾，模样颇惹人怜爱，而置于身前的饭菜，却是丝毫未动。r
若在以往，万历见了这番绮景，必会搂过佳人轻声调笑一番，而今日，脑中反复辗转李煜彦的卓然，只把这些日子隐忍的疑问翻了出来。见到寒霜起身问安，只道：“吃不下饭？既然魂都丢了，还忍着不去相认作甚？”r
寒霜微微一愣：“皇上何出此言？”r
“你当朕是瞎子吗？”万历神情索落，言语冰凉。r
“他确是我的恩师，寒霜敬重他、仰慕他，也没半分不对。”寒霜道。r
“仰慕？你敢说没有男女之情，你心里就没有他？”万历愈加阴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