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万河言语谦和，发自肺腑，让寒霜两眼微微潮润，但她心中思附自己已做了万历妃子，与李煜彦再无可能，留下徒增伤感，便听得屠万河又道：“放心，我非是为大哥留你。”r
寒霜道：“我识得。只怕的是，我不回去，会有更多的人，因我受罪。”她推着屠万河：“我们出来得久了，且先回去。”当下一路默默无语，心中却摇摆难决。r
夜间，寒霜去见屠百川。他伤了腹脏筋骨，伤口虽眼见愈合，却还不能自行坐起。r
寒霜把热腾腾的红枣枸杞粥盛出小碗，配了爽口小菜，放凉会端来喂屠百川。屠百川心中欢喜，嘴上油滑：“好听话的美人儿。得你日日服侍，我这伤再重一百倍，也是甘愿。”r
寒霜知他性子，并不着恼，回道：“当初我是该下手再重些，要了你的性命，省得麻烦。”r
屠百川吃得两口，又问：“你那日见我受伤嚎啕大哭，是因为我吗？”r
寒霜本想据实摇头，一见屠百川失血苍白的模样，心下一软，只道：“既是，也不全是。”r
屠百川微微一笑，正色道：“其实，只要有一分是因我，我也心满意足了。那……你还为什么烦恼？”r
寒霜眼圈一红，不欲回答，转而问道：“你房内那些发丝……都是你爱过的女子的？”r
屠百川道：“你是想问我最后把这些女子怎么样了。没错，都是我喜欢的女子，她们中有官家小姐、勾栏歌妓，也有江湖女子，总之最后都没能在一起，临别了，便留了一缕发丝。”r
看着屠百川黯淡的样子，寒霜料想其中有些伤心事，感叹道：“情深往往缘浅，世间事多半这般不如意。不过，我看乔欣欣倒挺好啊，待你不错。”r
屠百川勉强一笑：“你不知道，她姐妹二人行事出人意料了些，却是名门正派峨眉派的门下弟子，恐难……”r
翌日，李煜彦牵挂护送万历回京的一行兄弟，思虑再也耽搁不得，即向屠氏兄弟辞行。三人均是当世豪杰，不打不相识，英雄相惜，互生敬佩，约定他日无事，再行聚首言欢。倒是寒霜，反复犹豫后，仍决定随李煜彦回京。r
两人念着要追赶前方兄弟，只得两骑快马，日夜兼程，千里驰来，日行夜宿，寒霜并未和李煜彦说上几句话，却是一路欢喜，说不出的满足。r
这日进入太原府境内。北方初冬本少雨干燥，这里却风雨大作，暴雨倾盆。两人披上蓑衣，放慢马速，小心经过天龙山一带。r
但见高山横亘在前，与漆黑天幕浑然一体，阵势雄浑，仿若天兵压近。这山中本多溪川岩水，如今汇了大雨，半山间不知从哪冒出一条长河，翻起半尺来高的洪涛绿浪，滚滚横山而过，又在山门处回旋走低，汇入足下汪洋。平日惯常经走的官道，早已积水成潭，没过马膝，谁也说不准究竟有多深。r
寒霜见这等阵势，又骇又喜，道：“都说天龙山里有条白龙，翻滚起来就是这样，莫不是让我们遇上了。”r
李煜彦哈哈笑道：“我们赶得急，没去天龙寺拜拜，看来他老人家怒了，要把我们困在这。欲速则不达啊，古人之言果真有理。”r
正说间，寒霜坐骑马足一崴，便要摔将下去。李煜彦眼疾手快，马鞭一卷，接住寒霜，将她打横抱在身前，用自己的蓑衣裹住，极自然地安慰道：“别怕，过了这段，再添匹马儿便是。”r
寒霜双手围在李煜彦腰间，既喜又怯，将脸深深埋进李煜彦怀中，低声道：“不是嘱咐了这段时间不能用内力，您还……怎么样，有没有觉出哪里不舒服？”r
李煜彦抚过寒霜秀发：“这一掷一拉哪里用得着什么内力。徒儿大了，便小看师父。”r
寒霜娇嗔道：“哪有。”却以手抵住李煜彦背腰三焦腧穴，缓缓输入真气，两人内息相合，循环两周，寒霜感觉无异，放下心来，与李煜彦对视一笑。r
李煜彦催马行得缓慢，寒霜笑意深深，悠悠望向天外。见天龙山一处奇峰兀立，笔直穿过云层，峰顶有些尖角拔秀的建筑，在黑云后露出淡淡金色轮廓，恍若天宫一般。r
寒霜不禁想起那日的哭泣，自己嚎啕发泄的，除了与师父的遗憾，其实还有山川河岳、湖海峥嵘，这别有一番风情的义气江湖，入宫后就难再有了。r
还回不回去？寒霜微微有些动摇，唯有当下把李煜彦抱得更紧，期盼如注大雨，永不停歇；入京一路，永无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