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万河温和笑道：“这里大部分都不是江湖人物，亦不是我的仇家。”他指了指其中一颗：“那人曾是洛阳城的首富，因乐善好施人称王大善人，在中原一带颇负盛名。据说无论哪位朋友落难了，只要到他庄上说上一句，都能得到妥善安排。那一年恰逢大旱绝收，由东而来逃难的饥民特别多，他们走到王家山庄便不肯走了。王家供应了三天稀粥，便把那些饥民被分了三类，身强力壮的被送去了王家采石场，年轻机灵的留在了王家赌庄，再没回去过。只有老人和妇女，各得了一袋小米、一袋面粉，得以返回乡里。王家常年给朝廷提供石料、木料，周济众人也是看人下菜，用得着的多给些银两，用不着的大都留在庄里，与苦役无别，可就是这样的人还被称作‘大善’。后来我灭了他满门，将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尽数分给了穷苦百姓。”r
“还有那颗……”屠万河又道，“那是个江湖人物，他创立的组织叫‘红阳教’，在湘南一带也算大派。”r
寒霜早年也听说过“红阳教”，干过些轰动武林的大事，可后来不知为何就销声匿迹了。r
只听屠万河继续道：“与其他教派不同，‘红阳教’宣扬平等，教主与以下皆为兄弟，并没有设香主、堂主众等级。我到湘南的时候不多，对这教派了解不深，但那日在客栈中偏巧给碰上了。他们显然在商量劫杀教中一位重要人物，后来众人出去，教主的儿子进来与父亲发生了争执。我只听他儿子质问：‘你为何要杀刘伯伯？’那教主说：‘为父做这一切全是为你。你若还想做教主公子，还想以后从爹手里接过掌教，便不要声张，咱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拔掉这颗绊脚石。’”r
“所以，为了这几句话，你便灭了教？”寒霜插嘴道。r
屠万河摇头：“这种门派内斗，其实本属平常，若换作其他帮派我也懒得理会。但偏偏它‘红阳教’便不成。我最恨这种满口仁义、满肚子诡计的伪君子，当夜，我便一掌震碎了他的心脉，割去脑袋。我杀了教主，‘红阳教’的教众不肯罢休，把我一路追到总坛。我进入教主练功的禁地，才发现里面金碧辉煌，珍宝无数，与王侯将相府宅无异。可笑这教主素日里标榜平等，与教中兄弟日日住在寨中简陋竹屋，空搁着宫殿一般的地方却不敢居住。后来我将教中众人引了进来，大家知道了真相，‘红阳教’自然也就散了。”r
屠万河再指一指那满墙骷髅，道：“这里颗颗都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这些人，生前都对钱财爱若性命，不惜挖空心思、巧取豪夺，我就教他们死后永与这价值连城的事物相伴。”r
寒霜听了，再看那张着巨口的森森白骨，却不似先前那般恶心不爽，她若有所思，喃喃道：“我们总在以行为作为评判，可有时候，道与非道，魔与非魔，当真还不在行为，在于内心。”r
天台山这日的日头极是纯净清爽，千米之外也尽在眼底。两人遥遥听得车马声响，往山下一望，见底下官道，数十辆大车驮了重物，向东而去。屠万河道：“今年热得晚，收成不好，汉中上贡的稻米想来此时才征齐。”又道：“那日我们探得了消息，说有蜀中江湖人士护送达贵回京，本想劫了换些金银财物，却不料车中只有你一人。听乔欣欣说你还想回去，富贵若陇上白云，这些天瞧你的性子，与达贵本不是一路，何苦再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