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别人的事,这样繁琐不讨好的,大太太哪里会管?但现在是杨若嫣的事情,她当然力挺,马上就点头道:“母亲您放心!这事交给儿媳妇,儿媳妇一定给对的清清楚楚的。”
她还捏了一下杨若嫣的手。
杨若嫣听见什么‘晨文带着若嫣姐弟回去’,心中还有些惊疑,但是听见大太太声音中带着股子解气,还给她暗示了一下,便也明白了,今天这事可能是成了,二太太不得不交出来母亲的嫁妆。
老太太看都没有再看二太太一眼,摆手道:“我也乏了,你们都出去吧,这算账什么的想来不是那么容易的,再有什么夹缠不清了,便来找我,我给你们打官司!”
老太太的最后一句话,分明是又给杨若嫣吃了颗定心丸,而给王氏上了个紧箍咒!
大太太带着她们起身行礼告退的时候,王氏的脸真可以开染坊了,且红且黑且青且绿!那眼神更是好像开了刃的冷刀子一样,在杨若嫣的脸上狠狠的划来划去。从老太太的屋里出来,连掩饰都无心掩饰了,当着大太太的面就恶狠狠盯着杨若嫣。
大太太拉着杨若嫣的手,对王氏的眼神视而不见,就站在门口声音不小的对杨若嫣道:“若嫣,你先回去吧,既然老太太发了话,这事就这么着了,我还要和你母亲商量一下,等商量好了再和你说。不过,想来那些小件一点的,方便一点的,例如变卖了铺子的银子什么的,应该这几天就能给你送过去,你有个准备,最好有个账目。”
就算是进门之后一直到现在,老太太和大太太全都没有说明白怎么回事,但是言下之意都已经是说的很明白了,杨若嫣也不愿意在王氏的火头上去招惹她,便答应了,给大太太和王氏行礼,告退先出来了。
之杏跟来之后就站在堂屋的门口,屋里说的什么也听得清清楚楚的,跟着她走了一阵子,才压低了声音兴奋的道:“三姑娘!难道是老太太要做主把之前二夫人的嫁妆要还给您?!”
杨若嫣抿着嘴没说话,只看了她一眼。
之杏就知道这是肯定了,兴奋的脚在地上小步的颠了两下轻声叫:“太好了!”
杨若嫣依然是抿着嘴,这是在外面,她不能和丫鬟一样不庄重,可她的心里何尝不是高兴又兴奋!在自己看来很难办到的事情,大太太竟然帮着办到了,而且这么快!
她边往院子快步走着,心里边迅速的想了一下大太太的话,大太太说的有道理,母亲的嫁妆在姐弟三个这边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何况那三千亩的田地,这经营和记账方面,真的要和浩文商量一下。
这样想着快步走着,下了前面的游廊就是自己的院子门了,杨若嫣正要快步下去,冷不丁的从游廊岔道上过来一个人,一下子就把她的路堵住了。
是杨橙雪!
杨若嫣站住了脚,看着她。
杨橙雪明显还不知道上房院发生了什么事,一脸的喜气洋洋看着她:“三姐回来了?听丫鬟们说了一嘴,我还以为是开玩笑呢,原来真的回来了?只是这又算什么呢?去的时候怎么说的,回来的时候又怎么说?这不是坏了三姐的名声?安郡王府那边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对三姐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三姐,你才从老太太那边过来,大太太怎么说?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一定要大太太和安郡王府那边给个交代!不行就叫二太太领着你去讨要公道!”
杨若嫣看着她得意的脸,心里头叹气,她可是和二太太一模一样的脾气啊!真不能想象,知道了自己拿回母亲的嫁妆,她的大笔嫁妆即将泡汤之后,她会是什么神情。
杨若嫣摇了摇头,毕竟才是十二岁的小姑娘,到底不能隐藏自己的一点小得意,迫不及待就来自己面前炫耀。她笑着道:“五妹说的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难道是离家时间太长了,真的很多事都不知道了?嗯,妹妹说二太太讨要公道,想来是错不了的,那就麻烦妹妹和二太太了!”
说着就直直往前走,即便是看着要撞到杨橙雪身上了,依然脚步没停的走着,反倒是杨橙雪害怕被碰到,慌不迭的退后了一步,踩到了跟在她身后的丫鬟的脚。而杨若嫣已经走了过去,跟在杨若嫣身后的之杏,更是趾高气昂的,头扬的高高地。
无论怎么样,气势上也不输给你!
杨橙雪瞪大眼睛有些愕然的看着三姐和她的丫鬟还有些志满意得的过去了,很是惊异,在背后声音不小的道:“这算什么?已经没羞没臊到了这个地步了?分明是去给人当继室的,这一下又当不成了被送回来了,还得意什么?爹娘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杨若嫣站住了,转过了头来。
杨橙雪丝毫不惧,瞪眼看着她。她怕什么?她什么都不怕!在苏州自己家里的时候,更难听的话她都对杨若嫣说过!谁敢怎么样?母亲知道了,还不是装不知道?!背地里还要多赏一点东西给自己,鼓励自己呢!
杨若嫣冷眼看着杨橙雪,虽然你只有十二岁,我可以当你是个小姑娘,但是,本性太坏了!
她冷声道:“五妹刚刚说的这话,我要和老太太还有大太太、二太太那边都询问一下————不过就是去安郡王府陪大姐几天,怎么就能传出来这么难听的话!”
她又扭头对之杏道:“之杏,一会儿去把周妈妈叫来,我倒要问问,这话是从下人那儿传歪了,叫五姑娘误会了,还是从哪里传出来了!堂堂侯府没出阁的小姐,满嘴的继室不继室的,这要是传出去了,别人要说我侯府没家教!”
杨橙雪刚怒的叫了一声:“你想干嘛?!”
杨若嫣已经接着又道:“对了!再去前院找莫管家说说,请世子爷在前院查一查,看看有没有下人如此乱传的,让五姑娘无意中听见了!对了,千万千万记着,五姑娘说的这话可不能叫传到荣平侯府那边去,不然叫荣平侯府夫人怎么看待五姑娘?没出阁的姑娘能说什么羞什么臊的话,什么继室什么送回来的话……哎哟,我都听不下去!叫荣平侯夫人知道了咱们五姑娘这么彪悍,就这样的家教,这门亲事还能成吗?!”
杨橙雪登时脸都白了,又气又怒又有点怯意,看着她还梗着脖子不肯认输,声音却已经没有刚刚那么大了,色厉内荏的叫着:“你敢!我看你敢!”
之杏扬声答应着:“是!姑娘的吩咐奴婢都记住了!等女儿节的时候,说不定荣平侯夫人就要来咱们府上,到时候奴婢就‘悄悄’的问问侯爷夫人身边伺候的人,问问她们知不知道五姑娘说的那些话,若是听过,奴婢一定记着告诉她们,那是谣传!”
最后‘谣传’两个字,恨不能喊起来,还带着长长的尾音。
杨若嫣本来被杨橙雪的话气着了的,但是之杏这丫头的表演欲望太强了,杨若嫣倒被她那声情并茂的样子给逗笑了,笑着不在搭理杨橙雪,转身走了。
之杏在背后还瞪着杨橙雪那边一会儿,就等着五姑娘在说点什么出来,她还反嘴!谁知道杨橙雪却真的被她们要给荣平侯夫人告状的威胁吓住了,她自己很清楚,这亲事她自己是多么的满意!曾经在屏风后面偷偷看过一眼的荣平侯世子是多么的英俊!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叫荣平侯那边知道一丁点自己的不好处!
因此倒真被吓住了,再没敢出言挑衅。
之杏得意的仰着脸,跟上了杨若嫣的脚步。
主仆两个回到了自己的屋里,杨浩文和杨洲文还在,杨浩文等的不耐烦,果然就在案几上摊开了扇子,挥墨作画,已经画了两把了。
一看到她回来,杨浩文一丢手里的扇子,迎上来就问:“姐,老太太那边叫你过去是什么事?”
杨若嫣知道他心急担心,笑着先说了一句:“放心吧,是好事。”这才过去在椅子上坐下。
杨浩文和杨洲文跟着坐下,杨浩文一听是好事,先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问道:“什么好事?”
杨洲文也好奇的看着杨若嫣。
杨洲文因为年纪小,再加上是二房院唯一的庶子,因此他在苏州的日子更加的不好过,杨若嫣和杨浩文看不过去,总是帮着他,小孩子也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所以很小的时候,杨洲文就跟定了杨若嫣姐弟的。
杨若嫣他们的事情也从没有瞒着杨洲文过。将那个嫁妆单子拿出来,笑着递给杨浩文:“你看看这个。”
杨浩文一看喜庆的封皮就知道了!他还有点不敢相信,接过来的时候还在说着:“母亲的嫁妆单子?不会这么顺利吧?”
杨若嫣笑了笑没说话。
杨浩文打开了看,果然是嫁妆单子,喜得他抬头看着杨若嫣:“姐!想不到真的拿到了!这是谁给你的?”
“老太太,嫁妆单子一直都在老太太那儿。”杨若嫣笑着,马上又道:“不过先别高兴的太早,母亲那儿已经气得铁青了脸,料定不会顺顺利利的把东西拿出来。还有,说是松江府的两个丝绸铺子,因为亏得严重,已经作价五百两卖了。”
杨浩文吃惊的声音都变了:“五百两?!”
杨若嫣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个先不说,大太太刚刚还当着母亲的面给我一颗定心丸吃,老太太那边也发了话……小东西不指望了,不过那三千亩地和庄子,应该是必定要还给咱们的。”
她看着两个弟弟道:“所以,咱们也该商量一下,这些东西要回来了,该怎么办。不能到了咱们手里,田地也荒了,庄子也经营败了,那辛辛苦苦的要回来干什么?!”
杨浩文和杨洲文全都点了点头,杨浩文道:“这个是自然的,若是还给了姐姐,我们自然是要比以前经营的更好!”
杨若嫣道:“我来的路上稍微的想了想,咱们得有个记账的,无论田地还是庄子,总需要有个清晰的账目……之前的一切全都不指望了,只从接过来开始。”
杨浩文点头正要说自己记账好了,杨若嫣就知道他要领任务,已经先道:“浩文,叫洲文记账,你那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扳着手指头道:“首先,这些田地庄子接过来,咱们需要得力的人去看管。庄子的管家、懂种庄稼的工头,甚至佃户等等,这些人之前必定都是母亲娘家那边的人,这是一定要换的,只看到时候的情形如何,是马上换还是缓一缓在说。”她看着杨浩文道:“浩文,我是个闺阁女子,这些事情自然是没法出面的,当然要交给你,你现在就要开始找人了,想来要用的人也不少,你要有心理准备。”
杨浩文听得重重点头:“我知道了姐!”
杨洲文一听叫自己记账,还有点忐忑,看着杨浩文嗫嚅着道:“二哥……你先帮我看着,我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和我说……”
杨浩文一笑,在他头上揉了揉:“行!没事。”
杨若嫣抿着嘴笑,主要是杨浩文很精神,看起来情绪很高,她自然跟着高兴,不过还是说道:“虽然老太太也发话了,大太太也会全力的帮咱们,但是困难还是很多的,房产田契说是都在苏州没带来……所以说,暂时还到不了咱们的手里,不过这样也好,给咱们一些时间能缓冲一下,找找人布置布置。”
杨浩文知道姐姐是害怕自己着急,笑着点头道:“知道了,放心吧姐,我也不是小孩子……对了,人方面,确实有点难办。”
杨若嫣也点头:“是啊……先琢磨琢磨,想到了什么,咱们就商量商量,放心吧,有时间的准备的。”
之桃终于等到他们说话的空隙了,赶紧上前来轻声问:“姑娘,午饭已经准备好了,端上来吗?”
杨若嫣这才觉着确实有点饿了,杨浩文已经抢先说道:“端上来!”
之桃出去叫梅朵领着春燕和春雀去端饭,而杨若嫣就起身去里屋洗手洗脸,换家常的衣裳,杨浩文领着杨洲文先去厢房。
一会儿饭菜准备好了,姐弟三个一起吃了饭,又商量了会儿,杨浩文带着杨洲文回去了。
杨若嫣这才叫丫鬟烧水,自己要洗洗澡。今天早上从安郡王府回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安生呢。
忙了一下午,等杨若嫣好好洗了个澡从里屋出来的时候,之杏忙过来低声禀报:“周妈妈来了有一会儿了,听说姑娘在洗浴,就不叫打搅,还拿了好些东西。”
杨若嫣扬眉,急忙叫之杏将自己的头发随便的挽起来,换了件棉裙,来到堂屋。
周妈妈坐在左边的椅子上,桌上摆着一杯茶,正在和旁边的之桃说笑,看到帘子打起来,出来的是三姑娘,便马上站了起来笑着道:“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