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昨天的情形,很明显自己和世子只是巧遇,可世子妃这个脾气……向来暴躁的她一定会把怨气怪在自己头上。
想到了这里,杨若嫣就觉着世子妃和世子两人之间的感情问题,应该也是影响世子妃的一个重要因素,自己今后在这方面也要注意观察一下了。
世子妃没好气的将丫鬟说完了,这才看着杨若嫣道:“听说昨天你回去之后,廖梅就在你那边等着你?”
杨若嫣心中淡然一笑,这世子妃什么都知道呢!她点点头:“是啊,在等着我呢,说了些闲话,跟我聊了一会儿家常。”
世子妃就冷哼:“她有什么家常能和你聊?无非就是说别人家的事情罢了!哼,没出阁的一个姑娘,倒比那三姑六婆的嘴还碎!”
杨若嫣笑着没做声。
世子妃又问:“她都说了什么?”
杨若嫣此时就是需要得到她的信任,至于世子妃对自己的醋意,自己的想法一天不和她明说,恐怕她的这个醋意就要保持着,自己就得忍着,只能尽量的淡化,不要到了令世子妃忍受不了而发怒的地步。
想到这里杨若嫣也觉着无奈,分明的她们母女打了主意,分明的世子妃也是这个意思,可却还忍不了这件事……什么都是她想了,别的人就随她摆布?这样的人也真的令人无语。若不是杨若嫣脱身需要世子妃的协助,她真不太愿意和这个人打交道。
边想着,边将昨晚上廖梅去自己那边说的话大致的说了说,不出所料,世子妃听的是冷笑连连,瞬间就将对杨若嫣的那一点不满撂下,全都变成了对廖梅的不屑和愤怒。
“也是堂堂公爵家教养出来的千金小姐!竟然脸皮厚到了这种地步!再也是一点脸面都不顾了的!”
杨若嫣并不想和她在这里说这些,世子妃的眼睛总盯着这些事情,心情怎么能好了?又怎么能静下心来治病?世子妃这病能到现在这个地步,说难听一点,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大姐,你这屋里有股子略刺鼻的味道,你能闻到不?”眼珠子转了转,杨若嫣换了个方法,突然这样问道。
世子妃果然就愣住了,吸了吸鼻子嗔道:“怎么可能有什么刺鼻的?想来是你闻错了。”
“确实是有点,刚刚我听你吩咐丫鬟要换淡一点味道的香料,想来你也是闻到了的,不过在屋里时间长了,习惯了,竟闻不出来了太大的味道,只以为换了熏香就好,其实味道已经比较刺鼻了,不信大姐在外面呆一会儿,进来就能闻到。”
世子妃听了便犹豫起来:“真有刺鼻的?”
“真的。”杨若嫣看着她笑着道:“大姐不是也觉着不舒服了?不如咱们出去转转?叫丫鬟开窗换换风,再把床褥子什么的也换换?虽然我知道大姐必定是常换的,可从外面进来的人自然能闻到,到底不太舒适。”
世子妃马上就想起昨天世子进来时的神情。自己知道世子来了,还又惊又喜的迎到了堂屋去,可刚进了堂屋,还没有进内室,世子便皱了皱眉,虽然很不明显,而且马上就恢复了神情,可那一瞬间表现出来的厌恶,就好像一根刺一样,深深的狠狠的扎了世子妃一下……
她终于被说动了,点点头:“也好,许多天没出去过了,也想出去转转。”
刚说完这一句,旁边一个丫鬟就轻声道:“世子妃,今天外面还有点风呢,您的身子哪里经得住风吹?”她看了一眼杨若嫣,又笑着道:“三姑娘到底不是大夫,您还是要听大夫的话……”
杨若嫣看这说话的丫鬟,就是昨天自己叫她去倒茶,很是愤然给自己使了点脸色的那丫鬟。
可惜现在世子妃满脑子都是昨天世子厌恶的脸,此时闻着屋里就好像真有种很刺鼻的味道一样,哪里还呆得住!立时就叫丫鬟扶她起身换衣裳,要去外面走走。
昨天另一个在门口对自己冷言冷语的丫鬟,本想跟着劝两句的,但是看到世子妃声音急促,样子似乎是不出去不行,两个丫鬟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不再劝解,伺候世子妃换衣裳。
杨若嫣趁着她们换衣裳的时候,就不出声的在旁边观察这两个显然是世子妃贴身丫鬟的人。
两个丫鬟看起来都有十七八岁了,听世子妃喊她们的名字,昨天给自己倒茶使脸色的叫春叶,另一个叫秋叶,两人的样貌都属中等,并不突出,只有着这种年岁的女孩儿所有的娇嫩,却没有叫人眼前一亮的美丽。
两个丫鬟对世子妃似乎是尊崇中带着敬畏,总是战战兢兢的样子,对于世子妃的心思似乎也有一定的琢磨,很能照着世子妃心里想的来。比方说,昨天世子妃大约的是想给自己一点点脸色,这两个丫鬟就很善解人意的做到了。
世子妃大约很满意,因此将两人视为心腹。
不过在杨若嫣这个旁观者看来,这两个丫鬟很有问题……心思不是那么简单的。从她们两人几乎配合算得上是默契的动作言语中就能看出来。
两人给世子妃换了衣裳,搀扶着世子妃往外走,世子妃还叮嘱着其他的丫鬟,叫开窗通风,另外屋里屋外打扫一下,褥子垫子全都换了。
杨若嫣和她们一起出来,到了屋檐下,阳光将世子妃刺得眼睛都眯了一下。而一阵微风吹过来,就有种身心舒爽的感觉。
春叶轻声的询问世子妃:“您觉着冷不冷?”
杨若嫣看她表演,心里冷哼,这丫鬟绝对是藏了别的心思的。
世子妃从屋里出来,确实有种比较舒服的感觉,心情因此也舒朗了一些,摇了摇头,转头便对杨若嫣笑着道:“你还没在我这园子转过吧?后园子可是很大的。”
杨若嫣尚未说话,便看到旁边的那秋叶仿佛似要开口一般,杨若嫣马上就想到了秋叶要说的是什么!抢在秋叶说话之前,杨若嫣已经笑着道:“大姐你忘了?我和大太太头一天来看你,念儿曾经领着我在这个院子里转过,那时候还遇上了世子和二爷呢。”
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和从丫鬟嘴里说出来,绝对不一样!
果然,世子妃听了只是恍然的点头笑:“我真的是忘了呢!”一点都没有这件事又刺激了她哪根神经的状态。
杨若嫣不看旁边那脸色变来变去的两个丫鬟,只对世子妃笑着道:“大姐,说起来我昨天来了之后就没见到念儿,着实的有点想她。”
世子妃何尝不想,不大叫女儿到自己跟前来,也是怕过了病气给她,如今已经出来了,自然是忙不迭的转头吩咐丫鬟:“去叫奶娘将小姐抱来。”
杨若嫣正中下怀,春叶不敢怠慢,忙答应了,走的时候却把杨若嫣又看了一眼。
春叶走了,秋叶扶着世子妃来到了园子,世子妃到底是久病卧床的人,走了这几十步的路就有点受不了,进了园子马上就叫秋叶扶着自己去亭子里,坐下歇歇。
杨若嫣看着秋叶忙忙的铺垫子,又在旁边冷不丁的笑着道:“确实有点风呢!大姐,你出来的时候没有披个披风?”
世子妃根本没多想,便吩咐秋叶:“你去给我拿个披风来,在叫小妍端些茶和点心过来。”
秋叶只能答应了一声,也去了。
杨若嫣不动声色的支开了这两个丫鬟,这才笑着对世子妃道:“大姐,每天闷在屋里,其实于病情并无好处,如今四月天,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即便是吹吹风也无碍的,还是每天出来转转的好。”
世子妃听了这话便挪动一下身子,认真看着她道:“你是真的会看病?昨天你说的那话……是不是你觉出来了什么?若是有话只管和我说!”
杨若嫣笑了笑,世子妃不是个傻的,只不过人再聪明,也架不住身边没有一个信任的人,身边的人都算计她,再聪明的人也斗不过。
不过杨若嫣此时并不打算和她说什么,尤其是那两个丫鬟,这事还需要世子妃自己去发现,俗话说得好,疏不间亲。在此时的世子妃眼中,自己到底还只是预备接她班的人而已,从她的内心深处,自己还是比不上那两个一直伺候她的丫鬟亲近。杨若嫣可没那么笨,现在就在世子妃面前说那两个丫鬟不可信。那样不是反而把自己给装了进去?
因此她只回答病情那一方面,笑着道:“大姐你病的久了,脾气暴躁也是正常的,我说的叫你多出来转转,也是这个理由,成天闷在屋里,便是身体好的人都要生病,何况是有病情的?再说了,大姐心中的那戾气,大约也和少见念儿有关,大姐是担心念儿去你的屋里太频繁,过了病气。可你这样硬扛着不见她,却也是饮鸩止渴。即伤了自己的心,也叫念儿小小年纪的,得不到母亲的关爱,别看小人儿年纪小,可心思也不少呢,觉着你不关爱她,她也会伤心的。”
世子妃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那个女儿!所以这话太容易触动她了,想到念儿她心里都酸了,眼圈一红就道:“谁说不是……你虽然只在这里陪了我一天,竟是个最知道我心的!何尝不是像你说的那般,我担心过了病气给她……不然试想,哪个狠心的母亲能不愿意见自己的孩子!”
说到这里就用手绢擦擦自己的眼角。
杨若嫣心里点头,念儿果然是个最有用的‘药引子’!她笑着伸手在世子妃手背上拍了拍道:“所以说,四五月天,不冷不热的,大姐只管每天出来转转散散心,每天都见见念儿!我料定再过一个月,你的病情也能好一点。”
说实话她的这个动作世子妃着实的有点不习惯,杨若嫣还是她妹妹,况且在世子妃的感觉中,杨若嫣是个身份地位都比自己低很多的人,她实在是想不到杨若嫣竟然能伸手拍拍自己的手背,这种动作好像是长辈劝慰晚辈一样。
不过很奇特的,这个动作加上杨若嫣刚刚说的一番话,到底起到了鼓舞世子妃的作用,甚至还有一丝对她的信任,在世子妃不注意的时候已经萌发了。世子妃想了一下道:“你真的这样想?”
杨若嫣那轻拍她手背的动作是特意做出来的,大夫用这种办法安抚病人的情绪,这是她很拿手的,因此笑着点点头,又随意的道:“大姐把手伸出来,我在给你诊诊脉。”
这一次世子妃就没有犹豫,马上伸出来手放在桌上。
杨若嫣拿起一旁的垫子在她手腕下略微的垫了垫,然后搭脉诊起来,一会儿便松开手:“大姐,你之前吃的药还吃着吗?”
世子妃点头:“吃着……不过也断断续续的,有时候还会忘了。”
杨若嫣愕然,那两个丫鬟着实……心里叹了口气又道:“既然吃着,药就先不要换了,”她笑着看着世子妃道:“大姐,你若是按我说的,每天出来转转,看看念儿,一个月后身子真的有起色的话,那时候能不能相信我真的会诊病?”
世子妃一愕然,然后就笑:“你说的,我现在就信!”她用手绢捂着嘴轻轻咳嗽了一声,又笑着问道:“你就算是会诊病,又想怎么样?难道真的想把我的病治好?”
杨若嫣马上脸色正经至极,严肃的看着她点了点头:“大姐,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想把大姐的病治好!”
世子妃愕然的看着她,半天没说出来话。
杨若嫣道:“我知道大姐在想什么,肯定是在想,我来这里的缘故,难道是大太太没有和我说?我竟然不知道么?”她看着世子妃很严肃的道:“大姐,我知道的。从府里过来,大太太和我说的明明白白的。”
她继续认真的说道:“但是大姐,人各有志,这件事我还真的是并无此心。试想一下,我从苏州过来,连大姐都没有见过,更别说大姐夫了,仅凭大太太那番话,我就动了心?”
世子妃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
杨若嫣想说的这番话虽然是早已经在心中反复思量过很多遍,但是确实并没有想着现在就说,起码没想这么快,她原是想等世子妃的病情能好一点,对自己已经有了一定的信任之后在说的。
20不过今天话凑巧说到了这里,她同时也能感觉到,自己来府里这十几个时辰,陪着世子妃说的那几番话,已经令世子妃对自己有了一点信任。虽然恐怕这信任世子妃自己都没有察觉,但是杨若嫣却能察觉出来,于是她就说了。
世子妃的病情也不宜再拖了,况且世子妃也是个心思沉重的人,要叫她对自己一点芥蒂都没有,恐怕还难以做到,在她身边时间越长,没准反而事情越多,更难得到她的信任。
不如就趁着现在才来的没多久,尚未来得及对自己多心,以及周围那些居心叵测的人还没来得及制造出事情来挑拨她们,现在就把话说明白。
因此杨若嫣看到世子妃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的时候,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了,便笑着道:“若说是只因为见了大姐夫两面就……有了心思,这也未免太不切实际了,大姐若是能站在我的这方面想想,就知道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发生……”
这话说的含蓄了一点,不过世子妃自然也明白,杨若嫣到底是侯府的二小姐,无论是身份还是从小的教养,都不可能令她在见了世子仅仅两面之后就动了那非嫁给世子不可的心思。
就是那廖大姑娘,不是还有个青梅竹马的缘故在里面么?自己的三妹之前又没见过世子,怎么就可能一见倾心?况且嫁过来是个继室,三妹如果是个脑子清醒的,就知道这门亲事对她来说并不算是个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