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西斜，黑衣男子斜倚在软榻上，望着轻柔的暮光微微地眯起眼。r
“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先生！出大事了！”一阵惊呼夹杂着慌乱的脚步声搅乱了一室宁静。r
栖侠子叹了口气，支起身相看看什么事让祈月这么大惊小怪，但是接着进来的人却让他吓了一跳。r
乱雪的脸色一片惨白，让人揪心。但是当他朝她怀中看去，才发现真正需要担心的是被抱进来的流雪。r
往外垂着的那只手上已经是血流如注，鲜血浸透了半边衣袖。卷起袖管，一道狭长刺目的伤痕撞入眼帘，竟然是沿着血管斜切开来的。r
“先生……”乱雪看来被吓得不轻，把流雪安置在塌上之后还一个劲地颤抖，似乎有什么着急的话要说，但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r
“别怕，话可以稍后再说。”栖侠子拍拍她的肩让她镇定下来，让祈月把药箱搬来。r
“先生，她又流了好多血。怎么办怎么办？”祈月像热锅上的蚂蚁，看着面白如纸的流雪急得团团转。r
“比起之前的已经算轻伤了。你是医者，不可自乱阵脚。听我吩咐。”r
“哦……哦哦！”听栖侠子这么一说，祈月稍微镇静下来，按栖侠子说的，和他一起处理流雪的伤口。r
虽然乱雪已经点住她周身几处大穴，但因为伤口拉得很长，又是在要害部位，血好半天都没有止住，等到终于弄好的时候，天色已经全然黑了。r
扶风和飞花劝乱雪先到外面透透气，她却第一次没有接受她们的好意，脸色苍白地看着流雪，宛若冰霜覆盖的双眼中隐隐浮动着自责和慌乱。脑海里不由得又浮现了先前树林里的那一幕……r
“乱雪。”一声轻唤让乱雪猛地回神，错愕地抬眼，正对上栖侠子关切的目光。心里像是踩空了的那种感觉散去了些，她下意识地抓住了栖侠子的手。r
“先生，我有话要说。”r
栖侠子点点头，让扶风和飞花去准备晚饭，叮嘱祈月留在屋里照看，然后带着乱雪去了院子。r
“刀剑无眼，练武受伤乃是常事，你不必惊慌。”见乱雪的小脸仍是毫无血色，栖侠子不由心中疼惜。r
“不是的，先生，流雪会受伤全都是因为我。”乱雪的眼中有一种很纠结的神色，好像经历了一件难以说清的事情一般。r
“哦？”既然乱雪这么说，栖侠子也猜到了八九分。“莫非是我的好徒儿央你教她别的，然后把自己弄伤了。”r
乱雪点点头，但随即又摇摇头，这让栖侠子颇感奇怪。r
“先生，流雪是让我教她飞来剑不假，但是当时受伤的人是我。”r
“什么？”r
“流雪最喜欢飞来剑的最后一招，本来是练着玩的，但是一不小心没有收住，我跑过去替她挡下了。”乱雪说着抬起手臂，栖侠子这才发现她的衣袖上有一道狭长的口子，完全是被剑划开的痕迹，周围还零星散着一些血迹。r
“你受伤了！”栖侠子心中一紧，握住了乱雪的手，却没有在手臂上找到伤痕。顿时哑然。r
“当时受伤的确实是我，可是……可是……”乱雪停了下来，似乎又看到了当时诡异的一幕。r
就在疼痛骤然袭来的时候，流雪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握着她的手，差点连魂都要掉了。但是紧接着，流雪的手臂上突然就亮起了一道刺眼的光线，耳边传来皮肉崩裂的声音，白光散去的时候，流雪的手臂上就出现了一道和她一模一样的的伤口，而她自己的伤竟然在眨眼间愈合了，仿佛刚才和疼痛一起出现的伤口只不过是幻觉而已。r
她……她是不是疯了？r
听完了乱雪所说，栖侠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把轻轻发抖的乱雪搂进怀中。“不要多想，你看到的都是真的。”r
乱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为何……”r
“这件事，从来都只有皇族嫡亲才知晓。”r
“这件事是指……”r
栖侠子却转了话锋。“你该见过流雪额上的额装吧？”r
“嗯。”r
对于流雪的额装，乱雪实在是印象深刻，因为有段时间飞花总是闷闷不乐地嘀咕“小气”什么的，听祈月说就是因为画不出流雪那样的额装给烦的。但是这跟他们现在谈论的这件事有什么联系？r
“其实，那并非什么额装，而是昭示圣女身份的荼蘼花印。”r
“圣女？！”乱雪不禁讶然，“先生是说，东皇圣女？”r
“是。虽然流雪一直小心隐瞒，但我还是有所怀疑，今日之事，足可见得她是有花音之名的东皇圣女无疑。世人都只道东皇圣女是天赋异禀，但却不知，每一任圣女的能力是不尽相同的，而流雪的能力恐怕就是——续命。”r
“续命……”回想起今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乱雪不难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但也因为知道其中包含的意思而指尖发凉。r
流雪有把别人的伤转移到自己身上的能力，这简直就等于给将死之人一次活命的机会。更甚一点，恐怕已死之人也能因移命而复活。r
对流雪来说，这绝非好事。r
“我的徒儿，竟是多灾多难了。”r
“先生，那你又怎会知道……”r
栖侠子说这些只有皇族嫡亲才知道，那他又是从何得知？乱雪心中奇怪，话一出口才猛然惊觉，连忙住嘴。明明对他的事应该不加过问的，她怎么就忘了。r
“我会知道也只是巧合。过去的事，我不提只是因为那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过往，提起来无趣罢了。”栖侠子知道乱雪心中紧张，便稍稍拥紧了她，在她耳边柔柔地呢喃，“以后若有什么是想知道的，尽管问便是了。对你，我不会有所保留。你若想和扶风她们说，也无妨。”r
并不是什么甜言蜜语，乱雪心里却微微一颤，继而如一湾静水，澄澈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