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屈身将老人扶起,“劳烦老人家带路。”
老人拄着拐杖走到人数相对稀少的一角落里,满是污水的地上铺着一张薄薄的席子,席子上垫着一条被褥,一个七八岁的男童躺在上面,脸色乌青,嘴唇发紫。
老人颤巍巍的走过去,将小孙子搂到怀里,眼眶顿时红了起来,“大人,我家孙子可还有救?”
师父蹲到老太太面前,拨开小孩子的眼皮,然后仔细替他诊了会儿脉,一番望闻问切下来,师父从袖子里掏出一颗药丸塞到小孩口中,片刻后小孩子的微弱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老人激动的搂着小孩,问师父:“我的孙子还有救吧?”
师父眉头紧锁,素日清冷的嗓音趋于平和,“熬过今晚就没事。”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老太太抱着小孩一个劲的朝师父磕头。
两边的灾民见此情形,都纷纷跪倒在路中,求师父救救他们生病的家人,一眼望过去黑压压一片,我有些犯难,生病的人这么多,师父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等等!师父好像……不会医术,怎么这会儿倒像个杏林高手?
这事可不能让欣宜皇姐知道,否则指不定闹成哪样!
“大人,随行的医师已在外等候,请大人示下。”外面有人进来禀报。
此次出行,父皇特地派了几位身手了得的太医跟我们一道来南方赈灾,那些个太医都是些老骨头,又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一路上颠簸下来,一条命去了半条,师父让他们在驿站里先歇息片刻养养神,故太医们比我等晚来一步。
几位太医鱼贯而入,跑去给那些灾民看病,灾民们看到背着药箱的大夫就好像见到大救星一样。
我趁机将师父拽到一边,小声问:“师父,原来你会医术啊?”
师父挑挑眉,一脸高深莫测,我又小声说道:“师父,你会医术这事可不能让欣宜皇姐知道,否则就麻烦了!”
也不知道师父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眨着一双清亮的眼眸怪异的望着我,“有什么可麻烦的?”
我急的跺脚,“您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皇姐金枝玉叶又素来对你仰慕有加,生病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您,结果呢?您说您不会医术,让她去找大夫,可现在呢?您给这些灾民看病,欣宜皇姐知道了会怎么想?”
“会怎么想?”师父问。
榆木脑袋啊你!我在心里啐了一口,“她会觉得自己在你心里的地位还比不上这些灾民!”最重要的是,她舍不得怨你,会将对您的怨气转嫁到我身上!这是我最不能容忍的!
师父不咸不淡的瞥了我一眼,语气幽幽道:“她爱怎么想怎么想,与我无关。”
师父,您好淡定!可我淡定不了,一想到欣宜皇姐用咬牙切齿怨毒的眼神看我,我就一阵胆寒。
软的不行来硬的,我拿出胡搅蛮缠的功夫,“我不管,反正不能让她知道你会医术的事,否则……否则我就不理你!”
“好好好,不告诉她行了吧?”师父无奈的摇摇头,伸手在我头上拍了拍。
果然啊,师父是吃硬不吃软!典型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外面雨还下着,大的吓人,狂风呼呼,临时搭建的棚子在风里摇摇晃晃,几欲被吹走。
这场雨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师父让那衙役找来几件蓑衣,“你先回驿站。”
“那你们呢?”不等师父说完,我就急急的问。
“为师要去河堤之处看看。”师父将蓑衣批到我身上,语气异常平静。
“不行不行,你不能去!”我摇头反对,这么大的风,这么大的雨,河堤口一定大水翻滚,万一脚一打滑,被大水冲走怎么办?不行不行,决不能让师父去!
“听话!”师父眸色深沉,语气不容拒绝,“我让你送你回驿站,不许胡闹!”
“我……”
“听话!”
“好吧!”我扁扁嘴,哀怨的看着他:“漓儿在驿站等师父,君墨呢?你跟我一同回驿站吗?”
“我随国师一道去河堤口。”君墨沉声道。
“不行不行!”我摇头反对,外面的雨像发了疯一样狂下不止,要去河堤口巡视好歹等雨停了再说,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倔呢?
“好了,听国师的话,回驿站等我们。”君墨递给我一记安抚的眼神,拍拍我的肩,又摸摸我的头。
我下意识的瞥向师父,师父眉头微皱,有些不满,我心中一叹,师父这醋吃的也太……好吧!我已经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了,囧!
我回驿站,师父和君墨去了河堤口。
河堤口。
混着泥浆的洪水如暴怒的猛兽汹涌而来,汹涌的浪花掀过堤岸重重的砸在师父与君墨的脚边,一身穿蓑衣的中年男子匆匆赶到师父面前拱手行了一礼,“大人,此处危险,还请大人去雨棚避雨……”雨声太大,那人说话不得不提高嗓门。
师父静立不动,目光望着堤岸边赤脚裸足,肩抗麻袋奋力筑堤的中年壮汉们,“这种情况持续了有多久?”
“回大人,已半月有余。”
决堤口的堤岸筑了一半,两边孤零零的没有任何屏障,单纯由麻袋包堆积而成,这样的堤岸并不牢固,大水一冲就垮。
师父眉头紧锁,对那人道:“这样不行,没有支撑,大水一冲,堤岸就会被冲垮。”师父说着转过身,对那人道:“将那雨棚拆了,柱子从中一劈两开,分成四截,让人将木桩打入决堤口。”
那人一脸为难,“大人有所不知,下官先前也曾命人打过木桩,可木桩打进去就立马浮起来,下官曾试过多种办法,都无法将木桩打进淤泥中。”
“竟有这事?”君墨微惊,问那人:“大人可有想过用石桩?”
“能想的办法下官都想了,皆不得用,再者清河一带属平原,山石稀少,附近一带又都是平原,下官实在不知道去哪里弄山石,就算弄到山石,路上泥泞怕是也运不进清平县。”
众人依照师父的吩咐,将搭建雨棚用的柱子做成木桩,打进决堤口,木桩刚打进去就飘了起来,一连试了好几次,都是这种现象。
众人无奈,最后只得舍弃木桩,重新去搬运泥沙包筑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