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县附近其实没有什么深山高林的。只是些低平的小山,重肩复水,层层叠伏,菁菁低迷。
我们在一个清水绿草的地方停下马车。
季飒下车,扶着小池,轻缓落地。我在马车的另一端。轻盈跳下车。叶墨川微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我。我和这个时代倒真是有些格格不入呢。三从四德的古训早已让她们的思想里都信奉着女子无才是德的信念。
可是我并非这陈股时代的人,即便我有幸真回了这时代,也要做一个持剑而舞,云游四海的侠女。我想我身上就少了那种女子的娇羞和柔媚。
于是我不由得解释到:
“我们家乡的女孩子都习惯独立照顾自己。”
是啊。我们那的人哪有这里的女孩子如此纤柔,软弱呢。
灰暗的天际,碧草随风轻轻摇摆,似微波粼动一般。清风拂面,泌爽惬意
眼前山峦重叠,水流盘曲,倒是青颜艳色,翠绿黛粉,缤纷肆意,让人艳丽赏心。
他们从马车里拿出凉席铺于葱绿的草地上。然后三人安逸闲散坐在凉席之上。
我倒未急着坐下,走至菁菁草地之中肃立。在此遥望成县。如一幅山水之画,只见青砖白瓦比肩而设。县成之上飘起一阵轻烟袅袅。给美丽的城县又增添一份安逸,静谧的祥和色彩。可谁又知道,在那片祥和之下潜藏着怎么样的悲伤往事呢?
我伸开又臂迎接徐徐清风。那清爽肆意从头上,脸上,身上,飞奔而过,似从手指间延伸到心脉。却又让人抓不住一丝存在的痕迹。如此游目骋怀,熏风解愠。
耳边传来熟悉的琴声,扣人心弦。
这是《白狐》。
叶墨川转头问刹有疑虑的问:“表妹,此曲何名?好像从未听闻。”
小池淡然一笑。梨窝浅现。
“这是烟儿姐姐教小池的。表哥还是问问姐姐吧。”
叶墨川又把疑惑的目光投向我。
我浅浅低笑“这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若公子有兴趣,可以听烟儿道来。”
“愿闻其详。”
我开始娓娓低述
“茫茫白雪,一望无际。穷苦秀才,千里赴京赶考。偶入林间,却见一只被网擒困白狐,那白狐展眼流盼,目露凄婉,似在苦苦求。秀才心善不忍,偷偷将白狐放生。白狐辗转之际,依依不舍,顾眼流转,尔后才翩翩消逝在茫茫林间。
千年之后,白狐修练成人,化为窈窕娇女,陪于转世书生身侧。书生此世仍旧贫苦潦困,可是纤丽佳人始终不离不弃,伴于身侧。
白狐虽为报答恩情,却被书生才气赋动,两人花容月下,海誓山盟。书生十年苦读。终不复皇天使命,高中状元。
本以为两心相悦,金榜题名时便是执之之手之时。却未曾想皇恩难拂,竟将千金之躯的公主许给皇榜初登的状元。秀才难以抗命。
洞房花烛之时,白狐哀怨离去,白衣飘飘,宛似仙女。一曲《白狐》尽诉绵绵爱恋,哀怨凄凉婉婉。
原白狐在佛前苦苦哀求千年,愿将千年修行换化成人一世。此情感天泣地,佛主慈悲,念其心诚意善。
却无奈今生情缘如此短暂,阡陌红尘,却是百转千回……
书生悔难痛楚,此后尽世寻找,却仍旧未见白狐半缕踪迹。只是每每夜幕,就见远处白衣飘然,漫袖而飞,翩然尘起,浅舞轻吟……
寒窗苦读,你我海誓山盟铭心刻骨;金榜花烛,却是天涯漫漫陌路殊途。
一席话语完毕,小池早已泪影婆娑,情哀伤浓。
叶墨川触目哀叹:“风尘皆往,泪尽穷;苍琼难顾,回暮首;香衫蝶舞,轻吟唱;物已人非,悲千年…可怜那白狐如此痴情女子。”
我嗤笑道:
“我可不赞同叶公子。”
“小池姑娘有何见教?”
“痴人情千里,恩系万年长,世间薄幸男,皆如人面狼。”
“这世间并非都是人面狼。”叶墨川似有些挂不住颜色。
“我看烟儿小姐莫不是那白狐转世?要不然怎么会言辞如此激烈呢?”他轻轻摇着折扇,嘴角轻扬起淡淡的浮笑。
那白狐的故事轻扯出我那段不堪的前尘往事。那个负心男人此刻过的依然安好吧?万般柔情,甜蜜言语原来只是如梦一场,烟消无痕……
思至此,痛彻心口。我不再和他们纠缠于白狐的故事,缓步走到席前,拿起酒壶,盈盈斟满,轻执起酒杯,笑语“若烟儿是白狐,也不会生的如此平俗相貌了。我倒是希望有白狐那倾城之姿呢。让我们为白狐干一杯,为如此善良动情的生灵干一杯!”
说完便仰头而尽。这辛辣入喉,微微苦涩,倒不似从前喝过的药酒那般难以入喉。
我笑笑,看来,酒量渐长。于是轻执酒壶,倒了第二杯,轻举玉杯,真诚意切:“烟儿本是苦命之人,因缘巧合,来到了这,有幸又认识了你们,或许一切之中自有定数,为了能结识你们这样的挚朋密友,烟儿再敬你们一杯!”我句句肺腑。
“姐姐,小池以水代酒,为有姐姐这般知已而心足。”
小池执袖轻饮。
两个男人倒也未拂了我的面子。都一干而尽。
我端起第三杯,轻走到季飒面前,面色凝重而语:
“公子救命之恩,烟儿自不会忘。若需相还之日,烟儿义不容辞。只愿公子不是那负心之郎……”言于此,我压低身子,头俯在席地而坐的季飒耳边,轻言“切莫负了我那痴心的傻妹妹。”
说完含首一笑,仰然而尽。
三杯,虽杯小,却也到我的限量了。
于是感觉脸微微红胀,身体似清盈摇晃了。眼前愈发觉得的季飒俊美无比,却又遥不可及。竟感觉泪似要盈出眼眶,于是转过身去不理他的表情。朝小池附近走去,直到在小池旁边坐了下,泪才低落而下,跌在地上,散碎尽了……
我侧过头去,似沉沉睡去,却又半梦半醒。他们说的话,我倒也听的几分真切。
“烟儿小姐倒是个直爽女子,爱憎分明,我此生到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女子。”叶墨川低声笑道,言谈之间倒未有半分贬低之意。原本我只以为他是个木纳秀才,酸秀才气而已,想然也是个君子坦荡,如若不然,也不会和季飒如此言论风生了。
“是啊,我总是对姐姐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接触就越发现她身上的热情,善良,豪爽,让人钦佩不已,烟儿姐姐像是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让人不自觉的被依附。”
“各有因缘莫羡人。”季飒有些爱怜的口语,让我倾间泪涌而出。是啊,谁又能知道,我有多羡慕小池呢?
只有我知道季飒这轻浮的表面不过是他面对这个世界的一张面具,而这张面具之下的,又是一个多么值得托付终身的赤子之心。这是哪个女人不想要的归宿呢?
我为何会来于此?又将何去何从?此刻却全然不知晓?这种悲伤谁又了解呢?泪潸连连
片刻儿,小池扯了扯我,叫道“姐姐,醒醒。我们回走了。似要下雨了。”
我揉了揉酸涩微胀的头,阵阵急风掠过,头似也不似刚才那般胀痛了。洒也醒了大半。于是由她扶起。
“妹妹,你先去车上,我去溪水边洗洗手就来。”
小池点点头。被叶墨川扶上马车。
我朝溪流边沉步走去。却又不得不思索:回去,要怎样面对一切呢?这眼前的难题就如同这阴沉密布的天际一般,未有半丝缝隙。可是即便是风雨过后也会艳阳高照的,可是我们这个局面要如何艳阳高照?
清水细流,缓缓曲折,不知从何处而来,亦不知要留到何处了。我怔怔在湍湍洄流边。耳边传来季飒阴魂不散的声音。
“真看不出来烟儿小姐就这点儿酒量啊。”
我恨恨的回过头,“喝酒讲究尽兴,季公子不懂么?再说——”忽然发觉得竟然不知道他是何时站在我身后的。
“你跟我到这来做什么?”
“你以为我愿意过来么?还不是你的小池妹妹,怕你一人迷路忘了回去,特命我跟来看看。”
“行了,烟儿劳架不起季公子,季公子还是赶快回车上吧。以免落您口舌。烟儿洗完之后,立刻回去。”
说完,我转过头来,不再理他。
河水清彻无比,缓缓流淌,我低下身子,掬一把清水,轻拂于面。丝丝清凉浸透,传至全身,舒服肆意。
回过头来,发现季飒仍旧肃立在身后,衔着一丝玩味的笑。
我欲开口之际,
阴霾的天空,忽然闪过一道急炙白光,耀于天际,似灰茫苍琼顿时被劈裂开散。我吓的大叫一声,急忙扑入一堵肉墙之中。然后“轰”一声雷鸣震彻山谷。
“别怕,别怕,我在这儿,没事了,没事了。”耳边传来阵阵低喃,似某种魔力一般,渐渐让我平复下来。
而我竟也不怕这阵阵的飙举电至。
忽然发觉我竟深埋在季飒怀中,紧紧依附于他,而季飒双手围绕住我。不住安抚。我顿时脸热红胀。心际怦然紧跳。“听说怕打雷的女子前世都是狐仙转世,烟儿莫非真是那痴情狐儿?”他仍旧戏谑的话低低从耳际传来。引的我全身不住战栗。
慌忙推开了他,轻拭脸上泪痕。转身朝车内走去。等我走到车前,却未见季飒尾随而来。
“姐姐,季大哥呢?”
“可能是在后面方便呢。”
我这扯谎的本领是愈发纯熟了。
马车一路颠簸不安,如同我的心一般,再难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