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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凤目泣血


“又是一年秋天了,秋天猎狐可是最好,锦曦,那件火狐大麾你终是不喜,我另去猎别的与你做披风可好?当是,你是生辰贺礼?”朱棣腻在锦曦房中不肯走,秋色越来越浓已见初冬白霜,心里的盼望越来越重。

锦曦静静的坐在绣架前飞针引线,一只凤凰栩栩如生。

见她不理,朱棣不仅吃醋道:“这是你回府中给母后绣的第几件东西了?我的呢?”

“这不是给母后的,是贺吕妃娘娘生下皇太孙!吕妃娘娘要以此做皇太孙满月时的霞帔。”锦曦白了他一眼,

洪武九年十一月初五,皇太孙朱允炆呱呱坠地,洪武帝令百官朝贺,足见对这个孙子的重视。

然而朱棣却心中有气,听锦曦这般回答,伸手便扯了她起来:“不准做!”

他紧抿着唇,剑眉微蹙,一双凤目中透出浓浓的怒气。锦曦算是摸着他一点规律,知道朱棣即将发怒。眼珠一转娇笑道:“好,不做了。”

见朱棣还是不吭声,锦曦手若兰花,十指纤纤轻轻在他腰间一挠。朱棣“嗤”笑一声,惊跳起来,脸便再也绷不住,又气又笑地瞪着她,干脆退开几步喝道:“这燕王府中,真是没有家规了,竟胆敢时时戏弄本王!本王……”

“本王还是觉得你没了武功好,是么?”锦曦笑嘻嘻的接了口,欺了过去。

怀中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又钻来钻去。朱棣彻底投降,搂住锦曦长叹一声:“真该让魏国公好好瞧瞧他教出来的女儿!”

锦曦不管这些,低头闷笑。她心头记挂着绣品,这幅绣品是大哥特意嘱人送话,道吕妃娘娘知她绣艺精湛,央求太子务必求得一幅做霞帔。时值皇太孙临世,吕妃生皇子有功,加之一直居处深宫,竟又重新受宠。这绣品东宫既然开口讨要,少不得还是要绣了去。

朱棣不喜大哥是詹士府的人,更对当时和太子金殿求娶有心结。见不得与东宫往来,除了必须出席的礼仪,便是锦曦每月进宫向皇后请安,朱棣也嘱人盯得紧,生怕她进宫遇见太子和李景隆。

“我说王爷,只这一回,若是不做,恐太子生怒。要知道你现在可是锋芒太露,诸王中除了秦王殿下,就燕王府亲兵最多呢。”锦曦见朱棣脸色转霁,赶紧说道。

朱棣何尝不知这些情况,只恨自己没有太子尊贵,竟要连累锦曦日夜赶做绣活。夜里他每每从烟雨楼上凝望来燕阁,见到锦曦累了眼仍挑灯赶工就心痛。吕妃是什么东西?她父兄现还未归案,一个侧妃竟敢开口讨要绣品,还限定在皇太孙满月之日东营大宴时用做霞帔。手紧紧的揽住锦曦,朱棣长叹一声:“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二皇兄三皇兄早已赴封地开衙建府,偏偏留我至今。”

秦王晋王早在封地大兴土木建造王府,凤阳治军后均已赴任。独占鳌头的朱棣却迟迟没有接到皇令起行,让他呆在南京气闷不己。

“守谦哥哥去广西只差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皇上百般抚慰方勉强成行,怎么王爷却念着早日去了北平荒芜之地?真是想不明白!”

朱棣笑着刮了下锦曦的鼻子,她还小,不明白北平虽荒凉,却是北方边塞重地,若能镇守一方,领军上阵抗击北元建军功立军威是一事。最重要的却是每个男子心中都有的占有欲。巴不得早早独立,自有领地与队伍,懒得在南京城做听话的乖儿子。

从凤阳回来,与锦曦感情日益增厚,朱棣在朝中无事,多了时间陪锦曦骑马狩猎,抚琴下棋,日子过得倒是悠然,然而锦曦才满十六,还未来得及成礼。朱棣便总有不踏实的感觉,粘锦曦越发紧了。

想起那幅绣品,朱棣便拧眉。锦曦除了绣饰品送给母后父兄,都是些鞋面荷包之类,平日极少碰针线。她贪玩好动,宁可陪了自己骑马射箭,连自己求了许久的物事也无暇顾及。吕妃如何得知?由不得朱棣把怀疑的目光放在徐辉祖身上。

“锦曦,”他把头抵在锦曦头上,轻声道,“日后我们去了北平,自然有我们独立的小天地,我断不会再让你劳心费神的讨好谁。”

“反正都要送礼,就送这个吧,我还有凤目未绣,你放开我啦,明日就是东宫大宴,今晚赶好就成了。”

“不,让珍珠帮你绣就好。”朱棣忍不住打横抱起锦曦走向内室,“凤阳之时,你说过到了秋天就满十六岁了。”

红晕薄生双颊,锦曦见朱棣日夜把她生辰挂在嘴边,又羞又恼,一拳轻捶在他身上:“不行,明日东宫大宴,你让我……”

剩下半句话声渐不闻,朱棣忍住笑在她耳边厮摸,喷出的热气熏红了锦曦的耳朵:“过了明日,你搬来烟雨楼?”

锦曦几不可见的轻点了下头,埋在朱棣怀中再不抬起。

最后一缕霞光消失不见,内堂之内红烛越发明亮,两人偎依着无声。

珍珠立在堂外轻声禀报:“王爷王妃,晚膳已经备好了。”

朱棣看了眼锦曦,她就这么窝在怀里睡着,知道接连数日赶绣那幅霞帔着实累坏了。他轻轻把锦曦移到床上给她拉好锦被。走出内堂瞟了眼窗台前的绣棚道:“那幅霞帔王妃道还有眼睛未完成,你帮王妃赶绣了,莫要打扰她。”

“是!”

锦曦心中记挂绣品没睡多久便醒了,走出内堂珍珠正好收针。她走过去瞧了瞧见凤目用黑色蚕丝以斜滚针针法绣出,凤目晶莹有神便夸道:“珍珠,你手艺越来越好,这凤目比我绣得精神多了。”

“小姐,那是绣线好,我还从未见过这种丝线呢,似黑金一般,绣上去就感觉凤凰似活了一般。”珍珠喜滋滋的说道。

锦曦接过绣线一瞧,灯光下隐有光芒转动,用手微微一绷,韧性十足,随口便道:“以后便进这种绣线吧!”

她低头欣赏绣好的霞帔。侧妃不能穿明黄大红,吕妃喜欢紫色,锦曦心细早问过大哥探知吕妃在宴会中打算穿降紫色深衣。她又生怕行差踏错,特意遣人进宫问过吕妃后才选了浅紫贡缎为底。

此时已经绣好的五彩祥凤腾跃而上,以金线为主,在浅紫缎面上跳跃闪烁,生动灵活。想来能配吕妃服饰。锦曦满意的让珍珠拆了绣架,两人合作绣好霞帔边角,并在帔角连缀上浑圆的明珠,等到做完,天已微明。

锦曦长舒一口气,打开窗户透气。揉着酸痛的脖颈抬头便瞧见朱棣正坐在烟雨楼窗边怒目而视。目光对视中,锦曦抱歉一笑,朱棣却哼了一声离开了。

正小心嘀咕着朱棣肯定又不痛快,房门便被推开,朱棣大步走进来,拦腰抱起她便往外走,锦曦措手不及赶紧吩咐珍珠:“小心收置了,等会儿要送进宫去。”

“又是一个通夜不睡,怎么得了!”朱棣抱了锦曦低声斥责道。

锦曦搂住他呵呵笑了:“我可是有内功护体,你可没呢。”

“我要是有内力,还容得你这般嚣张?”说话间朱棣抱了她进了烟雨楼,屏风后已备好热汤。“泡个澡去乏,我令人放了解乏的草药。”

锦曦脸一红,却没有挣扎,着实也累了。

朱棣解开她的腰带,动作轻柔之极。锦曦却不待他回神,已翻身跃起,脱下深衣远远抛出,趁深衣挡住朱棣视线时,已稳稳地坐在热汤中,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这点便宜也占不了?朱棣好笑的摇摇头,亲执木勺往她头上浇水:“成亲之时,锦曦中毒,本王可是什么都看完了,小气!”

锦曦享受的靠在木桶边上,舒服得直叹气:“没想到啊,堂堂燕王为我洗发,难得!”

朱棣突然低下头撑住木桶狠狠的亲了她一口:“还不赶紧睡会儿,今天要去赴宴,可不要顶着黑眼圈去丢我燕王府的脸!”

“遵命,王爷!”锦曦闭上眼睛,心里一片平和,有朱棣在旁,似乎天塌下来也有他撑着。想起朱棣也是一夜未睡,一颗心都暖了,却什么也说不出,只感受着顺着水流一起淌在发间身上的朱棣的体贴。

与朱棣相处这几月,朱棣心急却甚是知礼,搂了她睡也从不越矩。以前她总以为李景隆是最不可测之人。如今却觉得朱棣的心思却是她猜不透的。他也不避讳她,而偏偏她所想之事,朱棣料中者十之八九。

锦曦喃喃道:“你与李景隆达成了什么交易呢?”

她明显感觉浇水的手顿了顿,狡黠的笑了,再不接口。

朱棣却放下木勺捧了她的脸正色道:“锦曦,我只是答应将来他可以来北平做生意。北平需要的江南之物,由他提供。你知道……”

“我知道,他是商人嘛。却偏偏不想让人知道他有钱!”锦曦隐去李景隆从前的诸般威胁笑道。她很奇怪,以李景隆的性子,怎么可能不提前谋划,把触角伸到北平。

朱棣被锦曦的话堵住,笑道:“好吧,告诉你,他答应我永远不会再来找你!”

锦曦蓦然睁大了眼睛,朱棣答应李景隆这般好处只要这么一个条件?难怪这几月未见李景隆

行踪自己还在纳闷他会放手。心中一阵感动,伸手轻轻摸着朱棣的脸。觉得那笑容甚至比十七还笑得灿烂。

水汽在室内形成朦胧的氤氲,朱棣目中的情感越来越浓,似不受控制的便往水汽最浓处瞟。锦曦呆住,“啊!”的一声双手抱在胸前,恼道:“不老实!”

朱棣俊脸涨得通红,计算着时辰又扼腕叹息,头也不回走了出去,边走边喊:“三保!去把珍珠叫来服侍王妃更衣,顺便把王妃日用物品全搬过来!”

锦曦笑得忍不住使劲拍水,朱棣有时就这般可爱,他心思再深,做的事再多,却不避着她显露自己的情意。生怕她不知晓似的。

她闭上眼睛,默默运功。混杂着草药的热汤随着内力潜行全身,片刻后,锦曦睁开了眼睛,精神好了起来。唤了珍珠换好服饰与朱棣前往东宫赴宴。

这一切来得是如此突然,锦曦目瞪口呆,手笼在大袖衫中紧握成拳,震惊与气愤同时冲上头顶。她没有动,似乎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吕妃也没有冲她挥来清脆的一掌。

“我,我去请太子殿下做主!燕王妃,你欺人太甚!”吕妃狠声说道,眼睛转瞬就红了,泫然欲滴。

锦曦与在座的女眷都清楚的看到吕妃手中的霞帔。锦曦绣了好几个日夜的浅紫凤凰霞帔被吕妃拽得紧了,凤首扭曲,凤凰双目不知何时起变得血红,越发显得狰狞。

“凤凰泣血,大凶啊!”不知哪位低声惊呼道。

就在锦曦含笑递过礼盒,吕妃打开看时,那神情由喜到怒倾刻间变化。她正不疑惑,吕妃已迈步走来,没等锦曦回过神,脸上已脆生生的挨了一掌。

锦曦措不提防,她压根儿就没想到吕妃竟会出手打她。听到吕妃怒斥于她时,才发现原来漆黑乌亮的凤目转成了血红之色。

凤目泣血是不祥之兆。更何况吕妃的父兄因凤阳贪墨之事而未结案,吕妃因此被贬禁足宫中,生下皇太孙才重获恩宠。

她瞬间就明白了吕妃愤恨所在,是何人陷害于她?想挑起太子与燕王不和还是别的原因?这么做何人才能获利?锦曦脸上热辣辣的痛。心思却迅速转到那幅霞帔上。

明明看着珍珠绣好凤目,自己还赞绣得传神,怎么今日突然就变成了血红之色?

珍珠的声音尚在耳边响起:“小姐,那是绣线好,我还从未见过这种丝线呢,似黑金一般,绣上去就感觉凤凰似活了一般。”

是绣线的原因?珍珠从未见过这种似黑金一般的绣线,自己也没见过。只当是当时为了绣霞帔从针线篮中随意找出来的。平时也没注意过这些小东西,没想到竟给人以可趁之机。

宫中赴宴的女眷见吕妃竟掌掴燕王妃,均吓得不知所措。

秦王妃柔声劝道:“此事定有什么误会……”

“汝川满月竟献上这样的贺礼,讥讽于便也罢了,可怜我的孩子……”吕妃失声痛哭竟奔出殿去。

锦曦叹了口气,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亲手递过了霞帔,也看到吕妃拿出来时凤目就已经变色。事已至此,总会要个交待或说法。太子会如何处置此事?会惊动皇上么?锦曦飞快地想着能产生的种种后果。

“太子殿下请燕王妃前殿一行!”一名太监急急地前来相请。

锦曦“哇”的哭出声来,喊道:“吕妃竟如此辱我,我,我有何面目见燕王!”竟一头往柱上撞去,骇得一众女眷赶紧拦住。

锦曦只哭闹不止,理也不理前来传话的太监。

秦王妃喝道:“还不快去请太子殿下燕王过来!”

“不!我自去见过太子殿下,还我一个公道!”锦曦站起身,哭着往前殿行去。

还未入殿,吕妃的哭声便已传来。锦曦脚步顿了顿,嘴一扁,委屈么?我也会!她踉跄着奔进殿内。目光一触及燕王,倒真的委屈起来,眼圈一红,便掉下泪来。

大殿之上已坐满了皇子与文武百官。太子身着明黄五爪龙龙纹服贵气十足,见锦曦入得殿来,沉着脸看过去,目光触到锦曦明丽的面容升起复杂的情感。见她委屈的模样,眉头一皱责备地看着吕妃。

“怎么回事?”太子沉声开了口。

自她踏入殿内,朱棣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为了这幅霞帔,他瞧着锦曦几个日夜都坐在绣架前,昨晚更是绣至凌晨才赶工完毕。没想到居然有人拿这个做文章。目光所及处,锦曦莹润如青瓷一般的肌肤上隐有红痕,吕妃敢打她?朱棣脸颊一阵抽动,已是怒极,咬着牙强行压制住,凤目中如同凝结了一层寒冰。

“臣妾安分守己,从不过问宫外之事。知父兄有负皇恩,更是小心做人。可是汝川无罪,在这满月宴上出现大凶之兆是何道理!”

吕妃哀哀地哭着。太子素来温和的脸变得沉重起来。吕妃父兄始终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凤阳赈灾是他一手操持,皇上独遣了燕王前去巡视。虽然凤阳赈灾一事,皇上并没有斥责他半点,还令他代天子祭祀。

更有江湖杀手组织提了吕太公父子人头献上以绝后患。然而今日见着凤目泣血,又戳到他心中痛处。竟有人念念不忘凤阳之事么?太子心中恨极,却偏偏不愿就此事再提,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吕妃,此事还非得哭到大殿来丢人现眼,女人!

朱标沉默片刻,并没有发怒,只是轻声道:“燕王妃一片好心,怎会用凤目泣血影射于你现凶兆于汝川满月宴上?不可胡闹了。汝川满月,正是大喜之日,定是有人掉包了霞帔,想用此等卑劣手段离间我与燕王的兄弟感情,爱妃怎可上当?退下吧!”

淡而轻的声音让人唏嘘不己。席间众官员面露同情之色。

朱棣微笑道:“太子殿下说得极是,锦曦与吕妃娘娘素无仇怨,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此事既然与燕王府贺礼有关,臣弟自然查个水落石出,为吕妃娘娘出气!”说话间已走到锦曦身旁,不舍的瞧着她脸上淡淡的红痕。手伸出稳稳的握住她的,轻轻用力示意。

席间众兄弟的目光随着太子与朱棣打转,轻易不敢开口。

吕妃却猛然抬头喊道:“燕王殿下说得轻巧!我……燕王妃亲手递过贺礼,敢问这霞帔莫不是燕王妃亲手绣制?!”

锦曦故作大怒状:“我有那么笨?!”

吕妃没料到锦曦直截了当的否认,不觉一愣。

“我就笨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我故意绣来讥讽娘娘的?”锦曦哽咽道,头一低扯住了朱棣的衣袖,“我没有做呢,王爷!”

这一声楚楚可怜之极,殿前诸人也跟着想,是啊,燕王妃不可能做得这般明显,见锦曦娇怯怯的模样便起了同情之心。

朱棣长叹一声:“太子殿下,臣弟便有千般不是,也断不会让王妃做出这等事来,今日之事若不还燕王府一个清白,只好请皇上明断了。”他隔了衣袖捏了捏锦曦的手,以示明白她的心意。这时候锦曦若镇定自如,满月宴上必要讨个说法出来,这般委屈示人,多少博得人同情之时,又不会让人觉得燕王妃有心计。

“四弟不要难过,本宫相信断不是王妃所为。来人!将霞帔送内庭司。爱妃,你不必着恼,此事定会查个水露石出!今日汝川满月,本宫奉皇令设宴,不必为了这等小事坏了喜庆!”太子说完举起酒杯,殿前诸人不管心中如何想,纷纷举杯应和。

“明明是燕王妃亲手送上,臣妾还问过她是否出自她手……”吕妃不忿,仗着皇孙撑腰,竟大声说道。

“好啦!这般明显栽赃之事,本宫怎会相信?锦曦聪慧,怎么可能用这等拙劣手法?”太子打断吕妃的话,那双曾经温柔如春水的眼眸变得冷寞,“就算是锦曦用错了绣线,终是她一片心意。什么凤凰泣血,无稽之谈!本宫倒觉得这凤目如红宝石一般,较之寻常黑目更显尊贵!”

吕妃为何如此不识大体纠缠不清?用错了绣线?原来太子也是疑心重重的!锦曦心念一转,竟露出了无限的委屈,嘴一扁:“还是太子殿下英明,这是怎么回事啊?锦曦明明用的是黑色绣线,凤目怎会转成血红呢?真是!”

她正欲上前辨认,手一紧,竟被朱棣握住:“就是算是王妃亲手绣制,她与吕妃有何冤仇,非得做这般明白让人一眼瞧出是王妃所为?”

朱棣慵懒的站着,语气轻淡,薄薄的眼皮飘出一缕威仪。手用了劲,偏不肯让锦曦出言辩白。

“皇上驾到!”太监高呼道。

洪武帝走进殿前,显然已知情。进得殿来让众人平身,目光凌利地从吕妃与锦曦身上掠过,淡淡的吩咐了声:“请吕妃与燕王妃偏殿歇息,殿前吵闹成何体统!我的皇孙呢?抱来给朕瞧瞧!”

吕妃不再言声,锦曦的心往下一沉。她终于明白为何皇上不让朱棣去封地北平,也明白为何会有人陷害于她。皇上为保太子地位,加之朱棣凤阳治军****独占鳌头,已是在借机打压朱棣。

不管此时最终查明与燕王府无关,朱棣必定会小心翼翼,俯首太子。自己早瞧过了,霞帔确实是自己绣的,那凤目的针法也确实是珍珠所绣。至于为何会由黑转红都不重要了,查得出元凶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燕王府让人钻了空子,就这点皇上便可大做文章。

她移步出殿,小心将众人眼神纳入眼底。父亲是忧虑的,大哥眉头紧皱,李景隆却在微笑。

锦曦似乎又想起朱棣为李景隆开出的条件。心中冷笑,他是没有再来找她,他却有的是办法让她知道,他不会放手。

只能忍,诚如朱棣所说,到了北平封地,天高皇帝远,懒得再受这些腌脏气!

朱棣不舍地看着锦曦低着头受了喝斥退下。又不敢殿前造次。见皇上笑着逗弄皇孙,听百官奉承笑逐颜开,心里难受,只能咬紧牙关忍着。

洪武帝离开时,脚步顿了顿叹道:“吕妃养了这么久性子怎么还是这般不识大体,皇孙百日竟为了衣饰大吵大闹,常妃卧病,太子要好生管教才是!还有燕王妃,年青浮燥,就留在皇后身边诵诵经养养性吧!”

“恭送皇上!”殿前众人跪送洪武帝离开。

想起今晨还嘱三保将锦曦物品搬来烟雨楼,此时一句圣旨便叫两人拆分,连下旨查清真相都无。明里斥责吕妃更多,实际却惩治的是锦曦。朱棣恨不得大声质问,想起当年不知何人窜唆一句话就要了母妃性命,生怕一冲动更对锦曦不利,死死的压住了火气。

回到燕王府,朱棣唤来珍珠细心问明情况,拿着黑金般的丝线看了又看,往水里一沉,只见瞬间绣线黑乌退却,泛出血红之色。

朱棣长吁一口气,轻声问道:“王妃嘱你收好霞帔,可有别人碰过?”

珍珠见绣凤目的丝线转红,吓得哭了起来。她把霞帔包好便没有再管,直到锦曦进宫拿走。

知道做这事之人必是细心之极,断不会让人发现,绣线自然也是混入寻常丝线之中。他挥挥手让珍珠下去。唤来燕三嘱道:“速遣人入宫,照顾王妃!知会阳成公主一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