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晚风徐徐吹散了暑意,带来丝丝凉爽。r
夜空中星斗阑干,夜空下万户燃烛。r
如归客栈“菊”字号客房内,烛光幽幽,主仆二人端坐于饭桌旁,对着一桌丰盛的菜肴,均无胃口举筷进食。r
斗勺脸色凝重,沉沉一叹:“这趟扬州行,算是白来了!”又一拳捶至桌面,震得满桌的碗碟往上蹦了蹦,他郁愤难消地说道,“想不到招贤庄那几个在江湖上也算有头有脸的前辈高人,居然这般畏首畏尾,唯恐朱雀宫的祸事牵连到他们头上,竟变着法子来欺骗宫主,还命他儿子躲进棺材里逃避婚约,实属可恶之至!”r
听着属下倾吐满腹牢骚,情梦只将目光痴痴地凝在烛台上那一盏豆大的光焰中,神色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r
见她不吭声,斗勺错以为她仍在为广家当面退婚的行径感到伤心、难堪,忍不住劝道:“其实咱们不一定非得去拉拢招贤庄,即使今日广招贤真与朱雀宫结成了亲家,两家联合起来,也未必是那个人的对手!”r
“此言差矣!”情梦垂下睫帘,悠悠一叹,“你不要小觑了招贤庄,别忘了广招贤背后倚仗的是谁。”r
“倚仗?您是指天下第一楼楼主玉宇清澄?”斗勺突然想到今日扬州城外官道上,广英杰的那一番自报门户。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说他是天下第一楼楼主的表舅的……什么的什么的长子?唉!九曲十八弯的,这算个啥亲家?他颇伤脑筋地问:“招贤庄的事,如玉宇清澄这等奇侠也会管?”r
“正是!”情梦极其肯定地回答,“你看当今武林局势,凡是与天下第一楼有些关系的,便能逃脱那个人的毒手。我原打算与招贤庄结成一家后,此番朱雀宫之难,天下第一楼便不会袖手旁观,有了玉宇清澄拔刀相助,朱雀宫便也能逃脱那个人的毒手!”r
她此番不远千里从越州山阴马不停蹄地赶至扬州,欲尽快与广家公子完婚,正是想借招贤庄与天下第一楼的关系,助朱雀宫逃过一劫,宫中百余弟子能保全性命,她嫁于广英杰或广英雄都无妨,牺牲她一人的幸福,何足惜!但没料到,广招贤居然不念先辈恩情,翻脸不认账,做到如此绝情的地步,她又怎能再对其抱有希望?她也有她的尊严,这门亲不要也罢!r
“宫主,过了今夜,明日咱们又该去往何方?”斗勺忧心忡忡地问。r
八月十五来临之前,他们必须想法子找能人异士来解救朱雀宫。全宫上下一百余口全将希望寄托在宫主一人身上,一百余人的性命也得由宫主那纤弱的肩膀担起来,宫主为此已是操碎了心,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宫主的母亲如果还活着,广招贤也绝不敢欺到宫主头上来。唉!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啊!r
情梦再次将目光凝在那盏跳动的烛焰上,脸上泛出一丝不易被人觉察到的戏谑笑意,暗自下了决心,“咱们哪儿也不去!自明日起,就留在扬州城内。本宫还有一件大礼要赠给招贤庄大庄主!这份礼,也只有广老爷子才消受得起!”既然广招贤要当一回缩头乌龟,她成全了他便是!俗话说:为善急人知,为恶畏人知。她偏要让天下人知道扬州城内有这么一只缩头乌龟!r
斗勺闻言,会意地一笑。别看宫主与人说话的语声总是温温绵绵,尤其是她那一脸清雅婉约的笑容最容易令人不加防范,以为她只是一柔弱小女子,欺之何妨?也只有朱雀宫的人才知道他们的宫主一向以微笑面对最大的挫折,真实的情梦,外柔内韧,绵里藏针!r
一宫之主容不得人小觑!r
斗勺兀自想象着广招贤收到礼物时,该是怎样一副表情。情梦则凝望着墙角的杆形烛台,出了神。r
墙角的烛台上灯焰吞吐伸缩,照得人的影子映在墙面上也是忽长忽短,变幻不定。r
——世事茫茫难自料呵!r
窗外,夜色正浓。r
扬州城,渐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