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湮伐


  “夫子,为何我们要在这个时候来这地殿祭祀呢?”阴森的地宫中传来稚嫩的声音,走在前方的老人深深的看了一眼前方深不见底的通道,回过头来出奇而又认真的看着稚子的眼睛:“我们不是来祭祀的,而是来拜望的。”“拜望?”稚嫩的声音透着深深的不解。“是的,拜望,拜望一个前辈,也许永远.....也不会醒来的前辈。”稚子疑惑的眨了眨他那明亮的眼,却依旧狠狠的点了点头:“安儿明白了。”老人见状慈祥一笑,亲昵的摸了摸身旁约莫四五岁稚子的头,“那小轩辕怕不怕呢?”烛台上的火烛摇曳着,映着那皓齿明眸的孩子。

  “我当然不怕,我可是轩辕家的孩子。爹爹生前可是说了,轩辕家的男子,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人物,傲立在这九天之巅上,是万家中的君王,又怎么会怕这小小的....”恰时,深不见底的通道里吹出一道寒风,伴着呜呜的风响,蹭过,孩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连忙闭上了嘴巴。老人见状,捋了捋自己白色的胡子,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方才不是说不怕吗,现在怎么又不说话了?”只见那小孩嘴巴一撇,“才不是,我,我,我怕我被姜太叔抓起来打屁股。”老人一怔,“你姜太叔又不在这儿,你怎怕他打你屁股?何理之有啊!”小孩扬手一指,指着前方一空然处“夫子您别取笑我了,谁说我姜太叔不在这的,喏,我姜太叔就站在那呢。”话音刚落,小孩刚指着的地方就浮现出一个中年人影,那人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袍愕然的看着小孩:“好小子,你怎么瞧着我的?”小孩脖子一缩,躲在老人的身后,“太叔你躲在那里,屁股都露出来了一半,傻子都看得见,你糊谁呢?”那姜姓男子一怔,懊恼的叹了口气:“也是,毕竟是轩辕家最....。”老人狠狠的瞪了姜姓男子一眼,随后蹲下,摸了摸了摸那稚子稚嫩的脸,“你知道这地宫是谁建的吗?”姜姓中年男子悻悻的挠了挠头别过身去。“永安知道,是永安的父亲。”那孩子不解的看了一眼他的姜太叔,但还是回过头看着老人慈祥的脸认真的答道。“那你可曾知道,这地宫,是你父亲为谁而建的吗?”孩子挠了挠头,看着那通道的尽头犹豫了半天“是,是为了那个躺在,金属棺材,哦不金属罩子里的人吗?”

  “你怎么看见的?”老人神色大变,跟着的是姜姓中年男子的骇然。“我,我就这样往里面看啊,就看见了,我还觉得,那人好像,好像就要醒了,那人,那人很凶吗?我怎么,怎么觉得有点害....害怕。”话毕,孩子不禁打了个哆嗦。

  老人神色一惊,望向姜姓中年男子,姜姓中年男子咬了咬牙,轻轻看着孩子:“那少主你觉得,是应当往里走,还是转身出去呢?”毛骨悚然的寒意刺在他的脊背上,但他还是恭谨的低着头,问道。

  “自然是往里走了,父亲帮助的人,当然不会害我。何况,何况,他已经醒来了。”孩子明亮的眸子始终怔怔望着通道的尽头。

  一只手突兀的出现在稚子的头顶,亲昵的抚摸着,深邃如星空的眼睛温和的望着孩子,却令人不敢直视。那是一个青年,一身墨袍随意的披着,漾在老人的眼前。

  本是突兀出现的男子,温润如玉般,静静的站着,却让人觉着其从始至终便站在这儿。

  老人一望,心头一惊,慌忙低下头:“尊.....”“唤我“墨”即可。”青年没有回头,只是温柔的看着孩子。“这是轩辕家最后.....”“我知道。”一身墨袍的青年将孩子轻轻地抱起,向通道外缓缓走去,而孩子怔怔的看着青年的眼睛,带着孩子独有的认真口吻轻轻说道:“哥哥,你的眼睛里藏着星空。”

  “叫我叔叔,还有,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如那孩子一模一样的口吻出现在青年的口中,却未曾让人感觉怪异,反而是令人感觉着前所未有的信任。“我叫永安,轩辕永安。”孩子睁着他明亮的双眼,仔仔细细的看着男子深邃如星空般的眼睛,想要发掘出点什么。

  “永安,永...安。”青年念叨了两声,终于看向了老人:“学院如何?”

  “幸不辱命,学院,已是大陆之院。”

  “藏书如今已然开放第几阶级?”

  老人定了定神:“藏。”

  “不够,远远不够,开放到“极”。”青年斩钉截铁。

  “可诸天万家...”老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而一旁的中年男子更是汗襟湿了衣衫,如整个人都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他们比谁都懂的,这意味着什么。

  “诸天万家?嗤。”墨嗤笑一声如同听见了什么莫大的笑话般讥讽之意毫不掩饰。墨将白皙如夜中最明亮的月光般的手指捏了捏怀中稚子柔嫩的脸,平淡而淡漠的说道:“我是墨。”伴随着青年平淡的声音,墨色的袍子轻轻漾动,露出一截古旧的剑鞘。

  纵然古旧,却战意汹涌如潮。

  通道很长,可若是让在场的诸位来说,却是与数步并无一二。但就是这么一段距离对于此时的老人而言,是漫长如他浩浩荡荡的前半生一般,他低着头看着前方的身影恭敬的跟着,通道里的灯火摇曳着,倒衬着逗弄稚子的青年的影子,那一抹墨色的袍子,深深的映在老人的眼中,就如很多很多年前那般,连半分都未曾变过,甚至,连那种凡人仰视天峰的震撼感,都未曾淡去哪怕一点点。他看了看自己枯瘦手掌上被岁月在大陆巅峰修士的身体上划下的刻痕,微不可察的叹息了一口气,可随后伴随着他的视线他又收起了所有念头,那身在他眸中永远挥之不去的墨色长袍停了下来,和着出口的余晖轻轻摆动着。青年默默的站着,看着通道外的光景:

  长达千里的金色云桥倒旋而下,漫浸在肉眼可见的灵气中,巨大的不知名的异兽从他的头顶匆忙掠过,如惊惶逃窜的鸟,分开了在他的眼前静静飘着的云朵;蔚蓝的天空里,一座座或巨大如巨陆或小则如山岳的岛屿静静漂浮着,均匀的分散在他所处的四周;而其间最大的那几个岛屿上,盘踞着庞然般的城市,其上弥漫着独属于天地的浩然气息;于岛屿间,一道道各颜各色的长虹纷杂飘过,那是奔走于岛屿中间的修士,他们或御剑,或凌空而行,或骑着奇兽,或驾驶着飞舟,或匆匆又或悠闲的来往于岛屿上的城市,俨然一副“天上人间”的景象;远处,遥遥相衬,一只庞然到无法形容的铜钟轻轻摇晃着,挂在极远处,却恍惚如一只吞天的巨兽,就这般静静的对着正青年,对着诸岛。

  “神皇....钟”青年愣了下,显得讶异,吐出几个字,声音很轻,似在缅怀,又似乎只是无所谓般的呢喃。青年向前走去,这是他时隔不知多久,再一次踏上土地。怀中的稚子睁着明亮的眸,痴痴的看着面前“叔叔”墨袍下的古旧的剑,那剑仿佛凡尘摄人心魄的魅,深深的勾住了稚子懵懂而最为澄澈的心。

  “这里....变了很多。”青年睁着深邃如星空的眸,有些茫然。

  “尊....墨先生,请随我来。”姜姓中年非常适时的出声。说罢便一步迈上云桥

  相比于青年的茫然,姜姓中年显得非常熟轻熟路,不过短短一刻种,他们便顺着云桥而上,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那是他们所在岛屿的顶峰。

  巨大的宫殿浸没在云间,青玉铺筑的光滑路面上偶尔响过几声脚步声,磅礴的灵气凝结成雨,静静下着。

  稍远处,面冠如玉的青衣书生对着他们遥遥一揖,便别首继续望着这丝丝渺渺的雨,细细听着。

  青年怔住了,他如书生一般望着,细细听着,眸眼深邃如在凡尘最晴明的夜里坐在最高的峰巅上所仰望的星空,不过不同的是,书生望的是雨,听的是雨,而青年望的是书生,听的.....也是书生。

  时光仿佛静止了,连在青年怀中的稚子也悄然站在了青玉板上,除了窸窸窣窣的雨声。

  时光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停了,书生惊觉,而青年却依旧静静的望着。书生很是诧异,却只是再度对着青年又或是老人遥遥一揖。“你愿意..做我的徒弟吗?。”突兀的,却又理所当然的话语从青年口中传出。

  话语的声音不小,却很柔和,甚至...带着一丝的温柔。

  这回轮到书生怔住了,他愕然的看着青年眼睛,想从那从中挖掘出点什么,可却同时又差点迷失在那汪如星海般深邃的瑰丽中,书生深深吸了口气但还是依旧用平静的语气回道:“那么敢问先生,你能传我一介区区凡人什么呢?我可是已经失去了修锻的时期。”

  “大器未必早成。你想学什么,我便传你什么。”青年的声音不再柔和,可却充满了快意。

  书生彻底怔住了,他曾经无数次求门拜师,却皆然无果,可在今天,一个看上去和他一般大小的青年却要收他为徒,还说出“你想学什么我便传你什么”这般傲然的话语.....

  “说吧,你想学什么?长生之道?”青年的声音再次传来,可话语的内容却是令人无与伦比的震撼或是滑稽,那是所有修士的终极目标,却不曾听闻有过先贤真正达到。

  “若是先生真的有意那便传我,我所求之道吧。”书生沉默了许久却并未答从,而是说了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

  “善”更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是青年的答复,那是欣然的回复。

  “你且观之。”青年手指一点,一滴晶莹的由灵气而凝结而成的水珠凭空出现。

  老人与书生不由自主的望向那滴水滴。

  “噗”一口猩红的血洒在青玉砖上,伴随着老人骇然亦又晕眩的眼神,那滴水在这一刻竟然仿佛成为最为浩瀚的星河,抨击着老人的心跳。

  “竟是如此”书生痴痴的望着,而那滴水在那一刻却仿佛成为他所想要的,成为那些书籍,那些感悟,成为他的梦,那些梦中的一切,他细细品味着,由衷的赞叹着。

  良久,水滴消失。

  “浮生若梦不过如此”他惊叹一声。

  于是,他对着青年不再是作揖,而是恭谨一拜。

  那一日,和这个书院过去的许多年一样,只是不同的是,书院多了一位先生和一位学生。